杀死方怀远之后,甄文君的气力散得差不多,因愤怒而颤抖的肌肉在慢慢恢复。
她回到了卓君府,踏过被冻得灰突突的苔藓,脚步匆忙,春日里明媚又诗情画意的苔藓被她踏了个稀烂。从桥上快步而过,桥下池塘的水已经结冰,几株没精打采的残梗犹如稻草般被冻在冰池之中。
“阿母!”小枭大老远就看见甄文君,将手里的马刀收了起来,迅速跑过来抱住她。
“你要去哪里。”甄文君见她穿戴整齐还拿着武器,分明是要出门。
“我听见隔壁的叫声,知道出事了,担心阿母的安危。可是阿母不让我去,我还在犹豫。”
小枭担忧的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甄文君心中一动,摸着她的脑袋说:“乖孩子,我没事。走。”
“怎么回去了?”
小枭学语言学得很快,不过偶尔还是会词不达意。甄文君走回她的房内将新婚的裙子换了,头发重新扎好,脸上的妆容洗净,拽出块布,随意收拾了几件衣衫带了些钱银,跟小枭说:“你去将自己的物件收拾收拾。”
“我们要走吗?”
“对,走。”
小枭大喜,开心地应了一声,迅速抱了两件衣服过来。甄文君看这两件衣服还是她从骨伦草原来中原时带的。
“穿不下了,不用带。”甄文君将衣衫丢到一旁。
“其他的我也不喜欢。”
“我再给你买再给你做。不要带无用的东西。”
“好!阿母,我们要去哪里!”
“先去找个落脚的客栈,然后我们再一块儿找新住处。”
甄文君带着小枭出门,路过马厩时听见身后一声长嘶,那是小雪的嘶鸣。
小雪在马厩内遥遥望着甄文君,焦急地鸣叫,蹬着马蹄。
甄文君脚步顿了一顿,鼻尖发酸,单手用力抱住小枭,想要将难过的情绪用力挤出体内。她没有回头,迅速出了卓君府的大门。
门口停着辆马车,有个人在等她。
甄文君警惕地停下脚步,将小枭护在身后。
有个高个子从马车上下来,将帽檐的黑纱撩起来,竟是阿歆。
“我在汝宁有一处房产,乃是我的私宅,若是不嫌弃的话先去那儿安顿吧。”阿歆的声音非常温柔且真诚,不过这场极其迅速的邀请让甄文君清晰嗅出了拉拢的气味。
李延意的消息真够快的。
甄文君道了谢,拎着小枭上了马车。
马夫扬鞭启程,挂着通关符的马车奔跑在深夜的汝宁。
阿歆和甄文君小枭面对面坐着,半晌没人开口,车厢内颇安静,尴尴尬尬。
“这是你女儿?”寻觅了好久,阿歆总算找到了话题。
甄文君眼皮也没抬,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模糊的“嗯”,算是回答。她累得只想睡觉。
小枭和阿歆大眼瞪小眼,更安静了。
阿歆看似无意地清了清嗓子,挠了挠脸,坐得笔直。
阿冉等人进院子的时候只看见地上有些隐约被掩盖的血迹,不知道是不是刺客的。
里屋的灯亮着,阿冉想要进去,敲了半天的门,只听卫庭煦虚弱的声音唤了声“阿燎”。
阿燎推门进去,卫庭煦躺在床上,脸色极差。
“我的亲阿母!”阿燎低低地叫了一声,“你怎么成这样了!是谁对你下手的!那个刺客?!”
卫庭煦淡笑摇头。
阿燎坐到她身边,将她身上的被子掀开一看,伤口上潦草地洒了一把药粉,依旧能看出伤得很重。
“难道是……文君?”
卫庭煦想起甄文君临走前所说:
“你断我阿母三指,欺骗我多年,这一剑便是我的回敬。从此以后你我便是陌路人。”
卫庭煦没有回答阿燎的问题,只是说:“文君走了?”
“是,她走了,好像回卓君府了。”
卫庭煦微微点了点头道:“行了,我没事……你去安抚一下我阿父阿母,他们应该吓坏了。”
“好。”
善后完毕,阿燎叫来她青鸾娘子阿舞来给卫庭煦瞧伤。阿舞精通药理,在仲计为卫庭煦医治之前,都是阿舞帮忙她恢复双腿。阿舞看过伤口之后很惊讶,剑伤在这个位置竟能够恰如其分地避开要害,若非绝世高手且懂的医理之人,恐怕难以做到。
阿舞开了药又处理好伤口,一直到后半夜才离开。
阿燎本也不想走,卫庭煦说只想自己安静待着。
阿燎知道卫庭煦这样果断拒绝的时候就是下了逐客令。
“不知道你和文君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如果你需要的话,随时叫我,我会立马出现!”
卫庭煦虚弱地睁开眼,对阿燎笑道:“多谢你了,阿燎。”
“你我乃是自小一块儿长大的青梅,何必说这些客气话。”
阿燎走了,阿竺等家奴在门口守着,想要进来又不太敢。
卫庭煦吃过药之后实在太累,想要睡却又因伤口疼痛难以真正入睡。
心烦意乱之时想到了文君。当她发现一切时,是否也像这般痛。
那个步阶……到底是让他活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奇异的迷香香味从窗外飘了进来,卫庭煦嗅到时已经太冲,很快她的意识消失了,坠入黑色的梦境里。
门口的护院和阿竺都被迷香迷倒在地。
一声轻微的挤压声,窗户被打开了。
卫庭煦并没有醒。
仲计从窗外溜了进来,走到卫庭煦床边,看着她。
确定她的确昏迷之后,抽出了身后的刀。
就在刀要划开卫庭煦的脖子时,大门忽然被打开,仲计一惊,向门口看去。
小花喘着气扶在门边。
“我暂时将暗卫劝住了……如果你还想活命,现在立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