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适应黑暗的双眼能够分辨石碑,也能隐约看见些近处的事物,但她追踪的人已经不见了。
藏在树上放暗箭之人但凡躲到个石碑之后她都难以找到,这儿横七竖八的石碑如此之多又没有照明之火,想要将刺客揪出来很困难。而且她身高较高,处於明处目标太大,若是那人再在暗中射箭只怕防不胜防。
甄文君奔了这么长一段路也没有多喘,这得益於平日里的苦练。她索性背靠一墓碑,监视周围的一举一动,只要那刺客动弹,她一定能捕捉到。若是不动,一旦天亮,更是无处遁形。
她没必要出击,只要等待猎物自己露出马脚。
子卓果真神机妙算,算到此人会在泽县偷袭。
卫庭煦将自己当做鱼饵引诱“猎人”出手,而甄文君在暗中跟随卫庭煦身后,一旦有人行刺她这只暗暗在后的黄雀便立即行动。虽然对卫庭煦来说有些危险,但和危险相比,卫庭煦更想要揪出杀害小花和卫家诸多忠诚之士的姚家人。
如今姚家人就在这里,甄文君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看此人能忍到何时。
寒风一阵阵地刮在姚照仪身上,被血浸湿的衣襟已经冻成了硬块,她手里的箭一刻都没敢松开,神经紧绷着,戒备的同时也在寻找最佳逃脱的时机。
追她的人没有露出半点动静,她知道此人没走也不可能走,是个非常有耐心的人。
冬天天亮的时辰比较晚,她们奔了这么久,卫家人要找到这儿也需要时间,但泽县并不大,终究是会找来的。天亮得晚,也终究是会亮的。
就在东方露出一丝光亮的时候,姚照仪听见了远处的脚步声和人声。
不能再耽误下去,不然她一定会死在此处。
姚照仪打算冒险突围。
她深吸了一口气,往自己左后方发出一箭。她要利用箭落地的声响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从而迅速逃走。
对於轻功很有信心,只要多给她一丁点儿的时间,她便能甩开追击者。坟山下是一片久未有人打理过的野草丛和树林,虽然有一定距离,但只要冲入那儿便算是进入了安全地带,复杂的地形一定会帮她逃脱。
生死在此一举。
姚照仪射出一箭的同时拔足狂奔,跑了那么远又坐了一夜冻了一夜,姚照仪的体力所剩无几,即便用尽全力飞奔,肯定比先前慢了许多。不过身后的人一样坐了一整夜,一样体力所剩无几一样跑不快,她可以甩开此人,可以……
思绪还未走完一个来回,甄文君一把将她抱住,按倒在地。
姚照仪大惊失色之时那人的双臂已经从后方紧紧勒住她的胸口,犹如一把巨大的铁钳钳住了她的身体,令她呼吸一窒,痛苦地低哼了一声。
“看你往哪儿跑!”
姚照仪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
甄文君,是甄文君……一直追着她的人是甄文君!
姚照仪用尽全力想要从甄文君的双臂间挣扎出来,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挣脱她的桎梏。甄文君的气力远大於她!
无法摆脱的痛苦变成了焦躁,催着她的泪意往上涌。从小到大教导她的师父总是让着她,周围的家奴也都呵护着她,一向都是她占据上风整治别人,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更何况甄文君箍住她的胸口,更是让她羞耻难当。
“放手!”姚照仪开口之时落了一串眼泪下来,正好滴在甄文君的手背上。
甄文君清晰地“咦”了一声,手臂一转,似乎在确认箍的地方是不是女性的胸部。
姚照仪羞愤万分,甄文君在确认之后双臂忽然懈了下来,姚照仪咬紧牙关用尽全力翻身,一脚蹬在甄文君的腹部,将她蹬了出去。
甄文君往后退了几步很快站稳,三支箭迎着她的眼睛就来,她侧身一闪,箭抆着鼻梁飞过,再去看时姚照仪已经跑出老远。
再去追,发现姚照仪跳进了荒林之中,很快便在昏暗的晨光间消失不见。
甄文君懊恼地狠狠一脚踢出去,将地上的冻土和野草踢飞到空中。
姚照仪和城外卫家守军又周旋了一整日,直到日暮时分才勉强摆脱,浑身是伤万分狼狈地回来。曹翡和随行的姚家人早就担忧不已,上来扶她。
“发生什么事了!”姚霖庶出的女儿姚氏阿香上来扶住姐姐。刚扶住便见她脸色惨白咬紧牙关,更是担忧不已。
“女郎一夜去了何处?让我们好找!”曹翡这话有些生气,待姚照仪说出“我的骨头断了”之时,他才将火气压了下去,“断在何处?”
姚照仪没法开口,如何向众人说她被甄文君一抱抱断了胸口的肋骨?
“女郎实在冲动!怎能独自涉险行刺!”曹翡重重地哀叹一声。
“曹公莫生气,是我骄傲轻敌了,没想到那甄文君居然埋伏在后。”姚照仪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地咳嗽。
“什么?甄文君来了?”曹翡听闻此话也怔了一怔。
“对……”姚照仪双目发狠,“虽然这次她让我吃了大亏,可我也发现了她致命的弱点。”
“什么弱点?”曹翡追问。
阿香见姐姐重伤之际还立在这儿被问个不停,气恼道,“有什么话等给姐姐治好了伤再说!”语毕直接拨开曹翡,带姚照仪进入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