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顺德二年(2 / 2)

我为鱼肉 宁远 2746 字 29天前

阿香头发乱成一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往后看。

士兵们围在一位奇怪的女子身边,那女子跪坐在帐篷前的草席上,正仔细摆弄面前案几上散落的木块和铁轴。

阿香慌张地往四野瞧,那女子一面摆弄一面问:

“娘子可是在找他们?”

几颗头颅被士兵们丢了出来,滚到阿香脚边。她低头看了一眼,看清了这几位正是姚照仪派来在暗中保护她的暗卫。这些头颅已经变了颜色,很明显死了多日了。

“你……是谁。”阿香问她。

“在下复姓长孙单名燃,你也可以叫我阿燎。”

曹翡想到了卫庭煦独自出行一定会小心谨慎,这光明山地形复杂,如若不慎,极有可能会被卫庭煦反将一棋。在出发前他和姚照仪已经商议好了,将兵马分出两支,一支在明,行於山野田间,一路在暗,随时能从两翼包抄,以防万一。

他们甚至想好了一旦身陷险情该如何逃走。

三个多月的时间里姚照仪已经完成了“向月升”最后阶段的研究,造出了一个差不多的。若是遇险,他们大可以乘坐向月升逃走,必定万无一失。

曹翡和姚照仪相当谨慎地往光明山推进,大军由曹翡坐镇,先锋来报,卫家军已在二里之外,很快进入光明山间。

曹翡不擅骑术,便坐在轿子上,从山顶往下观望。落石和箭矢全部准备好,等着看卫氏如何入局。

姚照仪依旧找了一处能观察全局的隐秘之地,将箭搭於弦上,随时准备拉动。

尘头起,卫家军来了。

曹翡从山上看下去,只见群马奔腾,扬起的灰土出乎意料的多。他甚至看不清有多少人马,只见卫家黑色的旗帜迎风而展,听见马群踏在山间的震动声。

“军师!”姚家将军见卫氏已经到了可攻击的范围内,曹翡却一直没有下令,急得满头冒汗。眼看卫家军就要穿山而过,这是狙杀他们最好的机会,为何等待了这么久,军师却在紧要关头犹豫了!

看不到。

曹翡手中一年四季都在摇曳的扇子此刻僵在了空中。

他看不到卫家军的真面目。或者说,他根本看不到卫氏的人,只有一片尘土。

“军师!”将军一再催促他,曹翡心内有些不安,抬起手道:

“时机未到,不可打草惊蛇。”

到最后也没能如愿进攻,姚家将军一张脸被憋得通红。

姚照仪见卫家车马毫发无损度过了埋伏的山路,颇为诧异,扶着岩石眺望。

马蹄掀起的尘土扬得近一丈高,非常反常,姚照仪想着大概是曹公发现了这异常才停止攻击。只怕这尘土之中根本没有卫家人,只不过是引人出手的诡计而已!一旦曹翡发兵攻打,卫庭煦便会从另一路奇袭,这算盘打得震天响。不过可惜,燕行一战之后卫庭煦的确在苦读兵法,从今日这一招企图瞒天过海便能看出有所进步,只是在老道的曹公面前还是差了点。

尘土慢慢降下,露出了为首的马头。

骏马腾空而起率先踏上了碎石路,将尘土甩在身后。马上竟有一人手持长刀,向山上一指:

“曹老贼!莫做缩头乌龟!若是有胆便下来受爷一刀!”

马上居然有人!正是卫家的将领!

曹翡从轿子上一跃而起。

不仅是先锋的马匹,之后长长的战队和马车从尘土间冲出,犹如一只脱皮灵蛇,露出了真面目,马上都有人!而卫庭煦本人亦在其中。

如今卫家军已经奔出了落石的范围和箭矢的射程,再想伤他们已无可能。

卫庭煦穿着窄袖胡袴外皮软甲,身骑白马头罩金盔,待曹翡拿她没辙之时,扬手将头盔摘下,长发飞扬。

即便头发和身上覆盖着一层灰土,亦没有任何灰头土脸之相,一派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

卫家所有人马都藏在方才的尘土间,卫庭煦正是算到了曹翡的谨慎,才用此障眼法轻易躲过了姚家的伏击。曹翡乃是当代名士,名震四海的谋士,卫庭煦却有这胆子利用他的聪明小心,从他的手指缝里溜走。

曹翡一向将他人掌握在股掌之中,却没被这番戏弄过,怒极反笑。

卫子卓啊卫子卓,终究是小看了你。不过你也太得意忘形了,想要向敌人炫耀之时,可有想过摘去头盔已经将自己暴露在最危险之地。

姚家的致命武器,不只是曹翡的埋伏。

远离了曹翡的埋伏,却离姚照仪的箭更近。

姚照仪拉满了弓,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箭上。

卫庭煦在她的射程之内,她有信心一箭射穿卫庭煦的脑袋。

就在她要发射之时,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整个人箍住,刚刚痊愈的肋骨又一次当场被折断。

剧痛让姚照仪忍不住叫了一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道:“一样的计谋,怎么稍微换了换内容你就又上当了?”

姚照仪大惊,这是甄文君的声音。

甄文君没有任何手软,一把将她摔在地面上。

姚照仪被这一摔几乎摔碎了魂魄,后脑重重地磕在石头上,眼前发白,整个世界被迅速抽离出她的意识。她咬紧牙关努力挣回来,甄文君一脚将她的弓踢下了山崖,拎着她的后领也要将她丢下去。

将姚照仪半个身子悬空在外,甄文君手背上忽然一痛,被她从靴子里抽出来的匕首划破。

甄文君吃疼,手上的气力泄了点儿,姚照仪单手撑在悬崖边,脚下一蹬,整个人倒立而起,再一腿重重劈在甄文君肩头。甄文君没想到方才那么狠的一击她还能有余力反击,抬起手肘抵挡。

肉与肉相撞的可怕声响之后姚照仪从危险的边缘将自己救了回来,可方才那一撞已经撞碎了她的脚骨,甄文君只不过甩了甩胳膊,似乎并无大碍。

姚照仪盯着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没有太吃惊。肋骨和脚骨的双重粉碎让她站立不稳,在险要的悬崖地势之边,对她而言非常不利,更何况对手还是甄文君。

“你一定很想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甄文君将金蝉刀在指尖灵活转动,“你也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方才我不一刀杀了你,我明明可以用这刀片割开你的喉咙。”

姚照仪心“砰砰”直跳。

“你一定在想,阿香是不是已经死了。”甄文君道,“我可以告诉你,在我和子卓做完最后一场好戏,放出长线把你们这尾肥鱼钓上水面时她还活着。不过我想很快,你们会在黄泉路上再次见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