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庭煦所乘的向月升隐藏在河岸边的大树之后,已等待多时。
这个向月升是阿燎改造过的,可乘人数和之前相比翻了一番。除了卫庭煦之外还有两百名精锐的神箭手,他们全都屏息静气地等待着,等待着卫司徒发号施令的这一刻。
出征之前卫庭煦便已经交代过,让他们务必要潜心静气,一定得沉得住气,无论看见任何情况都不可擅自行动。
神箭手们想到了自己必定是最后的王牌,将在最后一刻出场。可看着大军已经渡过洈水胜利在望,又被突然席卷而来的蝠翼军击溃,眼看战局就要被逆转,汗水缓缓从额头往下流。
整个向月升里的人都在等待卫庭煦发号施令,卫庭煦亦在观测风向。
“今夜月晕明显天门星稀疏,明日必定会刮东风。”
发出之前,她和甄文君一同夜观星象。
“刮东风,达县的方位正是顺风的位置。”卫庭煦道,“还记得姚家的蝠翼兵吗?我觉得他们很有可能再次启用蝠翼兵。一旦蝠翼兵借了东风之势,威力剧增,很有可能会对咱们造成冲击。”
“我也有想过此事。”甄文君道,“葛昇必定也有观测天象的本事,他不会错过这一场极为有利的东风。”
“文君,你可有破解之法?”
甄文君没有立即回答,她也在思考。
二人在山坡上坐了许久,直到天象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甄文君盯着远方山谷上升起的云雾,笑容一点点地占据她的脸庞。
“是阵风。”
卫庭煦跟着她一块儿站了起来。
“明日刮起的东风必定是阵风,阵风过后极有可能是暴雨!”
卫庭煦听闻她的话也兴奋起来:“一旦下雨,这些蝠翼兵的双翅便会被打湿,想要再控制方向就很难了。”
“对!只要藏起一支弓箭兵,不用太多人,两百足矣。但凡还在空中的全部射杀!”
向月升与轰隆隆的雷声一块儿出现,一道横贯苍穹的闪电出现在愈发阴沉的天际时,葛昇的鼻尖上落下了一滴冰冷的雨水。
“要,要下雨了。”姚霖扶着城墙,心中有点儿慌。他知道下雨似乎不是个好兆头,甚至从葛昇越来越凝重的神情里就能读出几分危机。但他想不到真正的利害之处是什么,紧张之中带着些疑惑,看着葛昇。
豆大的雨水一滴一滴砸在葛昇的脸上长袍上,还有蝠翼兵的双翼上。暴雨出乎意料的迅猛,转眼倾盆,将空中许多蝠翼兵浇下地面。
到了地上哪还有活命的机会?甄文君和卫景安看准了,一招一个,有些还在下落的过程中就已经被她们刺死。剩下数百蝠翼兵在空中挣扎,卫庭煦一声令下,“嗡”地一声,无数箭矢自向月升上发射,将一只只蝙蝠从空中抹去。
长孙悟撬开了达县西侧的门,战鼓大作,甄文君一马当先冲进城中,身后无数骑兵和步兵紧随其后,犹如潮水一般向城中涌入。姚家军想要再将门合上,被飞奔而来的铁骑撞飞。
姚尔锐迅速带兵往回堵,被从后杀来的卫景安一刀砍掉了半边脑袋。另一侧小枭再次号令攻城车投石,在投石和弓箭手的掩护之下小枭顺着云梯登上城墙,双刀狂舞见人就杀。很快,大军沿着云梯纷纷登陆城墙之上,葛昇见局势已经无可挽回,立即让姚霖撤退。
姚霖见唯一还活着的小儿子姚尔霆还在抵抗甄文君的进攻,被连连打退却依旧死撑着。
姚霖被士兵们拎着往暗门撤离,双腿几乎离地,对着姚尔霆的方向大喊,让他一块儿走。
姚尔霆被阿父的喊声分了神,甄文君进攻的路数又偏又野,让他防不胜防,左耳被削去,鲜血直流。
喊叫声就在他头顶,姚霖让他快走。姚尔霆年轻的脸庞上满是雨水和血水,一步不让,在大雨中叫道:“死有何所惧?人活一世只求上不负天地下不负己!男子汉大丈夫又怎能做逃兵!阿父!明年今日便来此地为孩儿祭扫!”
姚尔霆长刀一抖,再次杀来。
闪电似一条白龙撕裂天际,风行电击天雷轰顶,阿燎被雷声震醒。
她一醒来身旁的阿沁也醒了,坐起来摸她的额头,一层的汗。
“怎么了,做噩梦了?”阿沁下床,拧了一条丝巾,帮她抆汗。
阿燎走到窗边将窗棂撑开,大雨如注雷声滚滚,夜晚的院子被一次次染成白昼。
“阿叙呢?”阿燎问道。
“我回屋时阿叙姐姐和星儿已经睡下了。”
“这么响的雷星儿怕是要被吵醒,阿叙肯定没耐性哄他再睡着的。我去看看。”
说罢阿燎便披上了衣衫准备出门,阿沁也迅速跟了出去。
自红莲教在国内各地起义之后,阿燎便将家眷全都带到了洞春老家安置,正好阿叙足月即将临盆,阿燎鞍前马后地照顾着,完全没有一丝嫌隙。
阿叙生下了孩子,阿燎爱不释手地抱着,看他双眼漂亮非常,水汪汪的大眼睛里仿佛装着星辰,便给他起名为“星儿”。
阿燎依旧很疼阿叙,纵容着她,这孩子究竟是如何而来,阿叙想说便说,不想说也绝不勉强。她还是会一如既往善待阿叙母子。
阿燎和阿沁刚走出屋门,就见两名长孙家的私兵奔上来,在阿燎耳边说了一番。阿沁见她神色大变,调转了方向没往阿叙的房门走,居然冲进雨中和私兵一块儿驾马出行,奔向城门!
阿沁叫了好几声都没反应,只好也找来一辆马车,紧追在阿燎身后。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阿燎便赶到了城墙之上,踏着雨水攀上了望塔,顺着私兵的指引向漆黑的夜色中望去。
只一望便浑身发寒。
在黑魆魆的城外,一整片蠢蠢欲动的黑影如同鬼魅,正在迅速接近城池。
阿燎略略一望,起码有十五万大军。
“鸣锺……”阿燎大喊,“鸣锺!布防!”
浑厚的锺声带着雨夜独有的诡秘,惊醒了整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