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光兴三年 (1)(2 / 2)

我为鱼肉 宁远 7120 字 1个月前

因她们独立而自由的吸引力注定。

在甄文君离开博陵的那一天,卫庭煦明白,与甄文君之间如履薄冰而压抑的感情彻底被撕开。

即将迎来的是她期待已久,最平等最自由也是最长久的恋人。

……

南岭的山花儿都开了,每天清晨推开屋门就能闻到清新的花香。这儿修了路,原本需要翻山越岭十分难走的道路现在也方便走了,南岭百姓都笑逐颜开。

除了一个人。

小枭就要离开此地前往怀扬,她想让李蓉和她一块儿走。

这事儿她在心里谋划了好几日,总觉得像是某种承诺,说出来万分难为情。但她明白这一走不知何日再回南岭,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回来。她问自己,若是此生再也见不到李蓉,甘心吗?在未来的某日想起来是否会遗憾?她心中有个声音告诉她:很有可能。

放下所有的羞赧,她要带李蓉走。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找李蓉说了,谁知李蓉没有任何动容之色,想也没想便冷淡地回应:“不走。”

“不走?难道你就一辈子待在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就不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了?”小枭急了,连带着声音也变大。

李蓉撑着脑袋随意翻书:“不想。没兴趣。”

“你就这么没志气。再怎么说你也曾经是一国皇子,就愿意待在山窝里任人摆布!”

李蓉挑她一眼:“小将军口气好大,我正是一介村妇,又有什么不妥?为何要跟你走?”

小枭有点想不明白,在南岭的这段日子她们俩其实关系不错,李蓉性格内向不是很健谈,但小枭一天到晚嘴不停,二人成天待在一块儿小枭总喜欢逗她,一来二去的也算混熟了。上个月有一帮土匪到临村闹事,小枭带了一百士兵过去将土匪全给剿了,不小心手臂被划了一道血口子,还是李蓉给包扎的。那晚两人浓情蜜意好不快活,好吧,至少小枭自己觉得气氛特别好,怎么今天变得这么冷漠,难道一切都是她自己胡思乱想吗?

“李蓉。”小枭有些难过,语调也放缓了不少,“无论你经历过什么,在我看来你和别人是不同的。你很聪明也心怀鸿志,我不忍心看着你折损於此,惨淡地度过一生。这是浪费,你明白吗?我不甘心!”

李蓉没想到小枭会这样说。

很久了,没人在意过她的感受,更不用说为她的未来考虑。

李蓉眼眸闪烁了一番,急忙转过头,不让小枭看清她。

“说你是个蠢蛋,果然是蠢蛋。你以为我想走就能走的吗?若是我离开此地,一定会被追杀。当初我能侥幸留下一命的代价便是永生永世不能离开南岭……”

李蓉还未说完小枭就打断她:“管她呢!卫庭煦让你待在这里你就真的待在这里了?怕她做什么,我会保护你啊!”

“你?”

小枭将她整个人扳正,面对自己,再次强调:“我是真的讨厌卫庭煦,信我。”

李蓉被她逗笑,挥了挥手,想将她从眼前挥开。站起身来再次挣脱她的双臂,走到窗边往外看。

“好了,你的人都在等你,快点出发吧。”

“你真的不跟我走?”

李蓉没吭声。

小枭泄了气,立在屋中许久之后轻轻叹了一声气。

“保重。”

落下这两个字后,便是关门声。

李蓉立在窗前,双眼眨也不眨。

她知道小枭或许是她这一辈子唯一一根救命稻草,错过了,她这辈子可能再也不会有转机。

她不想连累别人,特别是对她好的人。

可是……

李蓉回头。

不行。

小枭在小院的正中停下了脚步。

她傻,你也跟着她一块儿傻么,小枭!阿母何时教你做个听话的娇娘子?所有的事情难道不是自己争取来的吗!

小枭握紧拳头,猛然转身,大踏步地往屋内返回。

“李蓉!”

打开门的瞬间,李蓉也急匆匆地往外扑,两人迎面一撞“咚”地一声,双唇撞在一块儿,没有半点悸动之情,痛得她们纷纷捂着嘴后退两步。

当她们看见彼此嘴唇上的血也如此统一时,指着对方笑出声。

“我说,你急什么,不是不跟我走么!这力气大的,差点把我都撞飞!”

“我急着去摘菜,又和你有什么干系?不是保重不是走了?回来做什么?”

“你再说,信不信我给你丢上马车?”

“好,你来丢一个试试!”

小枭还真丢了,不仅将她丢上车,还把她送到了怀扬,丢到自己宫中。

……

长歌国这个名号放在十多年前,或许还有那么几位耄耋老者能神秘兮兮地说上几句,可到了光兴三年的时候,一提到这三个字,大家心中想的全是洈水之南那个迅速崛起的富饶国度。

说起来长歌国也算是大苍的友邦,毕竟长歌国君和大苍天子交情匪浅。

曾经为苍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将军,曾是天子妻子,虽然没有正式封后其实和皇后没有多少差别的甄文君,为何会到南边圈地自立?这事儿百姓们没少议论。在公开场合说天子的闲话当然不妥,轻则三十大板重则流放,可是私底下百姓这张嘴是不可能堵上的。

天子和将军彻底决裂了?还是一时争吵,正在冷战?真是神仙打架。寻常夫妻若是有个什么不痛快,顶多不让上床。这二位隔洈水而立,直接建立了两个王朝。

这些暗地里流传的市井流言还有诸多版本,一些名士们却不这么想,周围敌对小国的国君们更不这么想。他们总觉得这一对默契的妻妻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莫非要展示内斗的表象,好让他人放松警惕,甚至发兵攻打?怎么可能。

吃了这么多次血亏,他们是不会再上当的。

光兴三年,又是个百花怒放的春日。戍苑内有人终於批完了最后一道奏疏,转了转酸胀的手腕,吹熄了油灯,才发现已经天亮了。

“陛下,卫尚书求见。”

卫庭煦没应,反而将一个全新打磨的小人偶从木箱里拿出来,用画笔小心地为它描眉。人偶小巧精致,脸庞更是只有指甲盖大小,她动作很轻也很仔细,轻轻一笔下去,力道正好。

长眉入鬓,故人如斯。

人偶画好了,重新放入木箱内,这时才宣卫合进屋。

卫庭煦并不常单独将卫合叫来,通常情况下是卫合有许多“要事”禀报天子。今天一大早就让他火速进宫面圣,卫合心里有不详之感。

他庶妻收了老家太守一车上好的绢帛,被他好一顿骂,觉得大祸临头。那太守本来就一心想要进京当差,一直没有好机会,卫合也知道他资质尚欠,来中枢未必是好事。如今这绢帛一收,事儿马上就变了味道。

自知自个儿成天给天子找不痛快,这事儿若是被有心之人传出去,受贿之罪怕是没跑。

谁知卫庭煦居然消息这般灵通,昨晚刚发生的事今天一早就让他单独去戍苑。若是说卫合不怕那是不可能,进屋的脚步都已经发颤了。

“叔叔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卫合刚要行礼便听卫庭煦如此说,诧异地抬头道:“今日是……老臣年事已高,记不得了,请陛下明示。”

“叔叔,来。”卫庭煦将他扶起来,坐到一旁,“今日是子鸣的冥诞。”

卫合一愣,没想到她居然还记得子鸣的冥诞。想起已逝的爱子,这么多年过去,卫合还是心痛。

“是啊,是子鸣的冥诞。臣是真老了,居然忘记了。”

“不怪叔叔,要怪朕。叔叔为卫氏江山殚精竭虑,这些年来老了这许多。”

话说到这卫合便明白天子是要他退了。天子终於要向他下手了。

卫合一咬牙便要开口,没想到卫庭煦却说:

“但卫氏的江山需要叔叔,朕也还需要叔叔。叔叔没办法,只得继续操劳了。”

这番话卫庭煦说得格外真挚,卫合一时没能有任何反应。

“朕需要离开博陵一段时日。”卫庭煦将一道圣旨给他,“朝中一切大小事就交给叔叔了。”

卫合跪地接旨,还有些不可思议。

脑袋没掉,居然还将监国重任交予他……

子卓这是要去什么地方?是否留了一手在博陵?这是考验?还是设下了圈套等着他犯下更大的纰漏再将他治罪?

卫合拿不定主意,他甚至不知道卫庭煦是不是真的离开博陵。

可是监国事务极其繁忙,卫合来不及去考虑太多,只能集中精力投入其中,以免出任何的错漏,自己脑袋不保还让百姓也遭殃。

卫庭煦真的离开了博陵。

三年了。

三年以来,卫庭煦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大苍的奠基之中,从未离开过博陵一步。她一直在加快脚步稳定四海,为的就是今日,为的就是说走就能走的远行。

帝王之位是她的加持,永远不会成为她的枷锁。

她的目的地明确,一路向南。

万向之路非常安全,只要沿着官道前行都有重兵守卫,土匪之流已是罕见。她和随行的侍卫们扮成使者车队向长歌国进发。

她要给文君一个惊喜。

一年前甄文君离开博陵后,以续州为都城,长歌国拔地而起。建国之初甄文君也走不开,有许多军国大事需要她决断。步阶已是丞相,国内大大小小的事她都会和步阶商讨。她还提拔了很多人,可兵权一直握在自己手中,分毫不让。

小枭自然是储君,东宫三师每日围着她转,教她经学教她治国之道,几乎是摁着她的脑袋让她读书。小枭痛苦万分,却也只能忍耐,因为她知道自己肩负这个国家的未来。

偶尔累的时候便去找李蓉聊聊,李蓉住在宫外,见她一次并不容易,所以小枭收敛了所有的坏脾气,尽量让每一次的见面都尽兴而归。

阿穹早已白了头,但精神却比前几年还要好。甄文君也忙,忙里偷闲会带她在宫中散步,陪她说话。阿穹多数情况下是清醒的,只不过睡眠的时间比常人要长。甄文君不知道自己的药能压制她蛊毒多久,或许阿母会突然去世,也可能会长命百岁,她不确定。正因为不确定,她才更加珍惜现在相伴的时光。

终於一切走上正轨,她有了一点儿闲情,缕了一遍近日的安排,挤出半个月的时间,她有件大事要做。

她要回一趟博陵。

“可是,陛下,苍近日有使团来访,陛下确定要在这时候出行吗?”鸿胪寺卿向她禀报。

“苍?”甄文君还真不知道这消息。

苍国的使团来得飞快,消息刚传到长歌,第二日马车队伍就入了续州。

甄文君见了使者,使者称大苍天子给国君带了厚礼。甄文君一听“厚礼”二字就知道其中有猫腻,以卫庭煦的风格定不会按常理出招。饶有兴致地问使者,“厚礼”是什么。

“美人。”使者道,“绝世美人。”

甄文君差点笑出声来,送什么绝世美人,如此消遣她?

使者听长歌国君笑了,解释道:“大苍天子听闻国君后宫无人,亦知国君出生绥川,怕是南方女子不合国君胃口,特意送上美人,为国君填充后宫。”

这人说的话完全不像是一国使者会说的官方词令,想也知道是卫庭煦教他这么说,调侃罢了。

“这么说来,这美人一定是大苍天子精心挑选,符合本王胃口。”甄文君也不扭捏,既然人都送来了不收可还行?

“定让国君满意。”

“谢过陛下好意,送到寝殿去吧。”

随着使团一块儿来的还有大苍工部侍郎,他带来一张图纸,想和甄文君商议,是否能结合两国之力在洈水上建渠,利用洈水之能灌溉两岸,造福两国百姓。

这是个大工程,水利乃农本,此举定会给长歌国带来更多利益。甄文君叫来大臣,众人一并讨论建立洈水渠的所有事项。那侍郎本要明日找大块的时间详聊,甄文君正说得起劲,便让人设宴,没放人走,边吃边聊。

那侍郎也不知怎的,别人喝酒脸越喝越红,这位倒好,越喝越绿,最后喝成了颗腊八蒜。

咕……

甄文君的寝殿之内,“美人”独坐,肚子饿得直叫唤。

卫庭煦双眼发直——人呢?!

洈水渠的初步计划讨论完毕时已过二更,甄文君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后,定下了去现场勘查的日子,这才出来,往寝殿走。

她不太习惯衣来伸手,总觉得别人做事慢又做不好,衣服都自己穿自己脱,殿内只留了两个帮忙的侍女。

当她推开寝殿的门走进来脱去外衫时,看见有个人背对着她坐在床榻前。头顶着又长又厚红纱,将整个人罩在里面,根本看不清她的身形更看不清脸。

“谁?”甄文君问侍女。

“回陛下,是苍国天子送来的礼物。”

不说甄文君都忘了:“怎么在这儿?”

“回陛下,是陛下让送到寝殿的。”

甄文君:“说送来还真送?我……”

侍女不说话了,甄文君也没再为难她,想要上前让那“美人”自己离开便好。谁知她刚向着美人的方向走了两步,那美人居然转了一转,侧过身去,不让她看见自己的样貌。

甄文君愣了一愣,奇了怪了,继续凑上去。

那美人又转了小半圈,继续避开。

甄文君心中已经了然,动了动手指让侍女们都出去,而后长叹一声,如同自言自语般道:“说是美人,结果躲着不让人见,看起来也不算美。好了,来人,抬出去丢了吧。”

卫庭煦身子就要扭转过来,忽然背后一紧被甄文君整个抱住,惊呼一声,二人一块儿跌入宽敞的床榻上。

“总算让看了?”甄文君将一堆碍事的红纱掀开,丢到地上,近距离看着许久不见的怀中人,又欣喜又好笑,“让我仔细看看你们苍国的使者是不是在说谎,这美人是不是合我胃口。”

卫庭煦被她圈在怀中,久违的心动感从心底蔓延,圈住甄文君的脖子将她拉低:“国君可得看仔细了。距离够近吗?看得清楚吗?”

甄文君摇头:“不够。”

“这样呢?”

“还不够。”

“那……这样……”

久别重逢,二人热情难减,一瞬天明。

第二日一早,醒来时发现梦中人竟就在身旁,忍不住闭上眼,将彼此抱得更紧。

“我本来想去博陵找你。”甄文君枕着卫庭煦的手臂,脸贴近她的胸口,环住腰。最熟悉又舒服的姿势,只属於她们两人的姿势,“没想到你先来了。”

“我总是快你一步。”卫庭煦在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