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面是十年后,她穿着白裙乖乖巧巧地躲在颜霁身后,怯怯冒出来一个头,腼腆地笑了笑。
笑容清澈,眼神干净。
那时候余心月就明白颜霁为什么一头栽下去了。
这样的女孩,就像清晨的露珠、雨尽的彩虹,身上透出股与世俗格格不入的柔软天真。
因为格格不入,所以弥足珍贵。
颜霁还开心地说过雅雅从小学古典乐,小提琴拉得很好。
那时候她谈起自己的雅雅眉飞色舞,眼睛像藏着星星,语气里的高兴仿佛要溢出来。两人还约定,以后一起去表演,余心月弹琴,童雅拉小提琴,颜霁负责给她们送花鼓掌。
可自从那桩惨案过后,约定再也没可能实现,只能成为梦中遥不可及的奢求。
2010年十月二十五日,童雅意外遇害,凶手至余心月车祸时也没找到。
那天后,颜霁再也没有真心笑过,童雅永远成为她心上的伤口,不可愈合。
有次深夜买醉,颜霁抱着余心月低声哽咽。
她说雅雅后颈有一颗红痣,像梅花一样,特别美,每天清晨起来她都会拨开少女的头发,去亲一亲那颗痣;她说女孩脸颊粉嫩,阳光照过来时,有层浅浅的金色绒毛,很是动人。
但是歹徒不会欣赏那颗红痣有多美好,也不知道阳光下金色绒毛多可爱。
他只用一把冰冷的刀,就让女孩光辉灿烂无量前途的生命戛然而止。
余心月看着舞台上的童雅。
眼里是跨越十年的思念与伤怀。
所幸时候尚早。
童雅把小提琴架在肩上,身体随节拍轻轻摆动。
纯白色的裙摆像白云悠悠。
她年纪不大,琴声里却有种逼人的灵气,手法雅致干净,像清风扫过绿色原野,打破童宋音乐里的阴郁。
余心月静静欣赏。
现在颜霁还不认识童雅吧。
应该不认识,十年后她才从颜霁口里听到童雅的名字,算起来,两个人只交往几个月的时间。
还不知道颜霁现在怎么样呢。
余心月失笑,扶住额头。回来只有两天,好像经历许多的事,一时间差点连颜霁都忘了。
上辈子她和颜霁是在大学认识,攀谈之后发现就读同一所中学,关系才日渐紧密。
颜霁的出身模样在思源不可能不出名,余心月中学埋头音乐,对谁都没记在心里,才对这个风云人物没什么印象。
要把红线牵起来,一共分几步?
先认识童雅,再搭上颜霁,然后两个人勾搭上就成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余心月默默给自己点个赞,原来她也不是只会拆姻缘。
台上的人在弹莫扎特。
忽然她感觉到一道视线正注视自己,偏头往上,正对上双清清冷冷的眸子。
余心月惊讶地张大眼睛,然后情不自禁笑起来——
是秦卿。
秦卿嘴角幅度微勾,露出个几乎看不见的微笑。
但余心月知道,她是在笑的。
余心月朝秦卿招招手,眼睛发亮,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到上面去。
秦卿斜斜倚着栏,乌黑头发拢在一边,珍珠耳环折射温润的光。
人山人海,她眼里只有笑容灿烂的小姑娘。
余心月的笑容很快冷下来。
她看见秦卿身后的男人,熟悉而又讨人厌,还有簇拥在他们身边的大群保镖秘书。
这是什么?
余心月皱起眉,豪门相亲?硬核按头?
“在看什么?”计傅笑容款款。
秦卿表情冷淡,“没什么。”
计傅“不喜欢童宋的钢琴?那天……我还以为你喜欢古典乐。”
“只是不喜欢你。”
秦卿撂下这句话,走到离计傅最远的座位,不顾身后大群人黑了脸。
二层楼已被他们包下。
她站在栏杆前,再次往下望,女孩已经没有看过来了。
这样也好,她不想让计傅发现那孩子,这对小孩也是种保护。
何况……那么灿烂的笑脸,不想让其他人看见啊。
——
余心月低着头,轻手轻脚拿出手机,发短信给季昭华——“舅妈,能帮我个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