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歪歪脑袋,“姐姐为什么要帮我呢?”
心里却在想,快夸夸我快夸夸我,像杨昉那样,夸我可爱!
秦卿弯起眉眼,出尘的眉目温柔舒展,像水面亭亭的莲花。
“因为你……”她也如季昭华一样,捏了捏还带点婴儿肥的脸颊,手感极佳,不怪季昭华这么爱不释手,“手感不错。”
余心月噘嘴,没有收到希望的答覆,不开心。
季昭华噗嗤笑出声,从来没见过小外甥女露出这样的表情,像是一只拚命想求主人撸又不好意思开口的小猫。看着,她心里莫名吃味,月月还没对着自己这么撒娇过呢!
像是想到什么,季昭华突然开口“秦小姐,你最近是不是接手了天裕?”
秦卿“是的。”
季昭华恍然大悟。
这就是小孩让自己投资天裕的理由吗?
余心月知道她在想什么,“舅妈,不是你想的那样。”
季昭华没脾气地瞪她一眼,心里犯愁。
她把手里的现钱全投进去了,这可不得赔个底裤都不剩。
季昭华长长叹气“唉。”
余心月不知怎么解释,也跟着叹气“唉……”
秦卿不懂她俩卖的什么药,“唉?”
季昭华现在看秦卿就像在看自己的财神爷,眼睛闪闪发光。
天裕的未来、自己的钱财,可全系在眼前这人身上。
“听说天裕马上就要举办一场音乐选秀?”
“还在筹备中。”
季昭华兴致勃勃“我还没在国内看过这种节目,一定会火的吧!一定要火呀!”
不然她可就惨了。
“对了,这个节目参选有什么条件吗?”
秦卿“没有。”
这个节目旨在寻找散落在市井里的音乐,让感染人心的声音进入千家万户。
余心月记得,寻音创造了乐坛的奇迹,让音乐不只属於一群专家组成小圈子,不止属於金色的演奏厅或者铺着红天鹅绒的歌剧院。
它更大众、更流行。
既可阳春白雪,又可下里巴人。
同时,也像寒夜里的星光,给了许多喜欢音乐的青年以希望。
自寻音大火后,视圈争相模仿,无数个跟风的音乐选秀冒了出来,
弹指一晃二十年,等到余心月出车祸时,电视上的音乐选秀很多都与音乐无关,更像是一场场博人眼球的作秀,当年滚烫赤诚的梦想,被当作博人眼球的资本。
和资本挂上钩的东西难以保持纯粹。
然而就算过去数十年,还是会有无数人记得,当年守在电视机前,看舞台上那一个个为了梦想拚搏的身影的激动心情。
看他们诉说过去的挫折与坚持,看他们眼底的热泪、挥洒的汗水。
电视里的人在哭,电视外又有多少人泪流满面。
总有些梦想不被世俗接纳,总有人被六便士压弯脊梁,可心里装着的,还是少年时澄澈的月光。
余心月本也有这样热泪盈眶心潮澎湃的时候。
可印江涵理直气壮的抄袭抹去她所有美好的回忆。
季昭华把还在发呆的小孩推到秦卿面前,“你看,我家心月能不能去参加?”
“啊?”
……
在回家的车上,余心月还有点懵,“舅妈,为什么突然推我去?”
季昭华慢慢分析,苦口婆心“月月,你想想,天裕几乎是孤注一掷把全部都砸在这个节目上,要是大火,天裕起死回生,要是扑街,那就一起完蛋,对不对?”
余心月点头“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季昭华瞋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当然有关系,我那天听你的话,可是把所有的钱都给了天裕。要是天裕死了,咱们不得去睡大街?”
余心月“……你没买点其他公司的股票?”
季昭华开始还理直气壮“你不是说买它嘛,”越说越心虚,偷瞟女孩一下,声音渐渐变小,“那我就买它喽。”
余心月扶额。
从某种程度上,季昭华误打误撞做出最正确的选择。投资天裕的回报率最高,可以想象,她们未来会有比相当可观的入帐。
一开始她怕舅妈怀疑,特地多写几个公司,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了。
原来季昭华的行事准则就一个字——莽。
不管什么情况,莽就完事了。
季昭华继续说“你要好好表现,我会为你加油的!”
余心月“我参不参加,和这个节目火不火有什么关系吗?”
季昭华眨眼,一本正经地拿出自己的理论“当然有啊!我家月月这么可爱,钢琴又弹的这么好,谁不想多看你一眼,就算那个节目糟糕透顶,肯定也有不少人为你留下。”
她自信满满“就冲这张脸,也能拉到不少收视率。”
余心月“……我懂了,我就是个工具人。”
话虽如此,季昭华只是开开玩笑,参不参加寻音还是看当事人的意愿。
她永远不会强迫余心月去做任何事情。
除了不准早恋!
年纪小小,就一口一个霸道总裁的姐姐,还有一个弹小提琴的妹妹,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个小外甥女这么能的呢?
宋微在大门外等候很久,看见两人回家时,一脸紧张地喊住她们,及时通风报信,把印江涵在车上说的话全部告诉了余心月。
季昭华快气笑了“送出国?她怎么想的?”
余心月没有生气,看着宋微,认真说“谢谢。”
宋微受宠若惊,连连摆手,“不,那天您帮我说话,我一直很感激,这是我应该做的。”
在印家,印江涵看似客气有礼,实际上表面一套背面一套,暗地里对他们这群在此工作的人颐指气使。现代社会早没有“下人”这个词,上下之分却分得非常明显。
那次宋微不敢得罪印江涵,提前开走车,本来就很心虚。印鸿飞把锅甩给他时,他差点以为自己要被辞退了,没想到开口帮忙的,居然是余心月这个受害者。
那一刻,宋微几乎无地自容。
所以今天听到印江涵的话后,他在大门口等几个小时,只是想把事情告诉余心月,让她早点做准备。
季昭华站在印家门口,开始盘算到底要不要进去。
她在九江有一套公寓,没必要带小孩留在这里受印家人的气。
还没想好,余心月就牵起她的手往前走。
季昭华“哎哎哎?”
小朋友今天怎么突然开始主动?
余心月面无表情地推开门。
她心里没鬼,为什么要心虚,为什么要躲避?
客厅里气氛凝重,那几个人脸色都不好看,印江涵两只眼睛肿肿的,窝在印家外婆怀里。
印鸿飞冷冷瞥了她们一眼,掐灭手里烟头,没有说话。
“咳咳,玩够了?”印家外婆抬眼一看,忽然愣住。
从门外走进的女孩肤白胜雪,明丽逼人,下巴微微抬着,满脸写着骄傲与自信。
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女儿回到人间,不知不觉松开抱住印江涵的手。
余心月径直走到印江涵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一只蚂蚁,“手机拿出来。”
印江涵心里莫名发怵“你想做什么?!”
余心月“你不是一口一个我是小三吗,给舒子虞打个电话,当着大家的面直接问他。”
印家外婆对着这张脸,无法说出驳斥的话,何况听了还觉得她说的有理。
“涵涵,问一问吧。”
印江涵一脸不甘心,拿出手机后,不肯按下按键“你为什么不自己打?”
听到这话,余心月嘴角往上扯,露出个好笑的表情,“我怎么知道他的手机号,又不是人人都把垃圾当宝。”
季昭华噗嗤一声笑出来,简直要给她鼓掌。
印江涵气得满脸通红,眼里的泪珠又在打转。
但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当着几个人的面,慢慢按下舒子虞的号码。
舒子虞没有挂断,须臾,少年不耐烦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你搞什么啊,又要弄怨妇那套吗,说了分手还听不明白?”
印江涵忍不住低低啜泣起来,“你为什么要、为什么要提出分手?”
舒子虞“非要我说实话吗,我看不上你……”
声音戛然而止,印江涵把通话摁断,扑进外婆怀里,肩膀耸动抽抽搭搭。
印鸿飞一听怒不可遏,当即决定找这小兔崽子算帐,“混帐!”
余心月拿起手机重新拨回去,打开外放。
“你有完没完……”
“舒子虞。”女孩声音软软糯糯的。
“嘶————”
舒子虞倒吸一口凉气,好像听到什么催命音,猛地从病床坐起,动作幅度太大扯到伤口,疼得手机啪叽掉地上。
他两眼发黑,忍着疼捡起手机,哆哆嗦嗦地回“您、您有什么事?”
这孩子被打怕了,不知不觉都用上敬称。
态度从张扬跋扈,一秒切换到小心翼翼。
转变太明显,印家人也察觉不对劲。
可从舒子虞的语气里,听不出他与余心月有半点旖旎。
比起暧昧情侣,更像是,小弟对大哥的畏惧?
余心月直截了当“你和印江涵分手,是因为我插足吗?”
舒子虞心里把印江涵骂了无数遍,那婆娘作妖找死干嘛要扯上自己!
“是吗?”
“不不不,当然不是!”舒子虞快哭出来“我怎么配得上您呢,我想都不敢想啊。”
现在他晚上都不敢睡觉,一闭眼就想起迎面而来的拳头,都快心理阴影了。
余心月轻轻笑了声“可有人说是因为我当小三呢。”
舒子虞真的被打怕了,加上早厌倦印江涵,所以才顺势提出分手。要是他早知道会被阎罗爷找上门,怎么也不会提了,至少现在不会。
“谁说的?他瞎说!”
余心月瞥了瞥印江涵,她埋在外婆怀里,连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也没有了。
印鸿飞点燃一根烟,沉着脸不说话。
一时间,场面变得有点尴尬。
季昭华打破尴尬“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们去睡觉了。奥对,”她扶住扶梯,回眸浅笑,“既然误会解开了,那凭空污蔑造谣的人,是不是也要道个歉呢?”
印鸿飞沉默半晌,“不要这么斤斤计较。”
季昭华反而笑了,“你脑子被车撞了吧,还是被门给夹了。”
印鸿飞额上青筋迸发“在长辈面前不要无礼。”
季昭华“呵呵。”
印外婆看着余心月。
女孩脸上没什么表情,既不生气也无愤怒,一脸冷漠地站着,像这里的人都入不了她的眼睛。
“心月,涵涵那么说你是她不对,她也是太难过了,人之常情,你理解一下。”
余心月的眉毛挑了挑“哦?”
印江涵转过头,眼泪巴巴,“我没有想污蔑你,只是……”
话到一半,余心月突然出手,扇过去一个响亮的耳光。
“啪————”
印江涵被打蒙了,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印鸿飞站起来“你疯了吗?”
余心月甩甩手,力度太大,打得自己的手都有点疼了,“我只是太生气了,人之常情,你们要理解一下。”
说完,不管后面惊天动地的哭声与怒吼,牵住季昭华的手一起上楼。
季昭华笑眯眯“干得漂亮!”
余心月倚着栏杆,与季昭华一同看了会戏。
印江涵哭得撕心裂肺,声音尖锐像指甲划过黑板“外婆、外婆!”
“别哭别哭。”印家外婆搂住她,吩咐男人“还不快去拿药。”
印江涵撕破脸皮,边哭边跺脚“我不要她在我们家,让她走啊!她来了我们家都成什么样子了!”
印家外婆捂住心口“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楼下乱成一锅粥。
楼上的人却在悠哉悠哉地看戏。
没几分锺,余心月就索然无味,也许是看了几十年,她早对印江涵种种扮傻卖泼看厌,跟季昭华互道晚安,就准备洗漱洗漱睡觉了。
等梳洗完再回卧室时,才发觉印江涵的手机在自己桌上。
拿起一看,屏幕亮着,通话还没有断。
舒子虞不敢贸然挂电话,捧着手机苦苦等了一个半小时。
再次听到余心月声音,他哇的一声哭出来“姐姐,我不分手了,您别来找我行不?”
余心月“滚。”
舒子虞愉快地滚了。
她摁断后直接把手机丢到门外。
路过的徐姨叹口气,默默捡起来手机。
房门吱呀一声又打开了,冒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姨,我房间里你来过吗?”
徐姨摇头,“没有。”
“那是印江涵进来了?”
徐姨没有说话,但是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谢谢。”
余心月合上门,目光沉沉,片刻,轻轻笑了起来。
没想到重来一世,小偷变成强盗,连招呼都不打,直接明目张胆把别人的成果抢走。
她今天有点困了,不想去“后花园”查帐,早早睡下。
刚眯一会,就被叮咚的手机铃声吵醒。
余心月闭着眼睛拿过手机,声音里满满倦意,“喂?”
手机那头的人沉默半天,一直到余心月差点没耐心挂断电话时,才轻轻开口——
“歪?”
轻轻柔柔的声音像一片羽毛拂过心房。
余心月顿时清醒,“雅雅?”
“恩。”女孩声音很紧张,“吵到你了吗?”
“没有没有。”余心月坐起来,睁着眼睛说瞎话,“我还在看书呢。”
童雅也躺在被窝里,惊叹一声“你好努力呀!”
余心月笑着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嘛。”
童雅顿了顿,试探性地开口“你说,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可以做朋友。”
余心月笑起来,像是看到只绵软无害的小白兔,一蹦一蹦朝自己跑过来。
“当然。”
“我要来思源读书了,你在哪一班呀?”
余心月突然哑住。
颜霁是在哪一班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