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说的人还不知道一纸侵权邮件正在寄往海外的路上。
他们此刻忙着纠结於抄袭事件。
计傅彻底混乱,余心月没按预想中来,打乱他原来所有的算盘。
本来他盘算着,要是余心月唱出《青青》或是指出印江涵抄袭自己,他就发动水军倒打一耙,拿着印江涵首发的证据,把女孩给黑到死。
可是,怎么和他想象的完全相反?
事态发展像是一辆刹不住的赛车,往他期望的反方向撒丫子蹦,一骑绝尘。
计傅整个人都不好了。
说好的做坏事呢,给个机会啊姐姐。
他不想做个好人,但没想到连做个坏人资格都够不着。
“计总,我们已经在控评了,但是……”小助理紧皱眉头。
计傅点根烟,办公室青烟缭绕,“但是什么?”
“但是很难控住,舆论在发酵,那两首歌听上去确实和《青青》有点像。现在得联系上印江涵。”
计傅吐出烟圈,“那联系呀。”
小助理叹气“一直联系不上。”
印江涵呆呆坐在沙发上,紧抱着抱枕。
外婆提来一盘烤的金黄喷香的小蛋糕,和一篮精致的小饼干。她看着印江涵,骄傲地说“涵涵今天表现真棒,可给外婆长脸啦,来吃点东西,这是你最喜欢的蛋糕。”
印江涵胃口全无,把头埋在抱枕里。
外婆发现她的不对劲,“这是怎么啦?涵涵?”
印鸿飞表情复杂,打开手机瞥一眼,全是说水军拉踩余心月和自来水群嘲印江涵。明明她们是姐妹,却弄得好像势同水火。他翻了几页,目光忽然凝住,落在关於抄袭的那个贴子上。
他翻了几页,眼前一黑,双脚发软,跌坐到一边沙发。
印外婆不满地抱怨“都多大人了,还这么毛手毛脚。”
这时徐姨端着茶走来,看见客厅里三人,问道“这么晚了,心月还没回来吗?”
印外婆怔了怔,“你怎么没接她?”
印鸿飞揉着太阳穴,表情苦涩“已经派了宋微去接,他说心月坐上颜家的车走了。”
“颜家?”印外婆皱眉,“这么晚的天,怎么还是到处玩。”
印鸿飞喝了口茶,“妈,你先去睡吧,我有点事和涵涵说。”
印江涵的身形瑟缩一下。
外婆心疼地抱紧外孙女,像护崽的老母鸡把她护住,“什么事非要私底下谈?涵涵表现这么好,你怎么还凶巴巴的样子。”
印鸿飞“没什么,妈,你就去休息吧,都多晚了。”
印外婆坐在沙发不肯挪“不,别想背地里凶涵涵。”
印鸿飞焦灼地在客厅踱步,眉头越皱越紧,接到颜垣的电话后,更是在门外默默吸完几根烟。
颜垣打电话当然不是心情好想和他再谈谈项目的事,而是作为搭线人给青说传话,让印江涵早点和青说联系,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印鸿飞掐灭烟,知道不能再纠结,走入客厅。
印外婆捂住鼻子,“你这一身烟味的,没事抽这么多干嘛。”
印鸿飞定定看着蜷在沙发的少女,“印江涵,你说,这首歌是不是你抄的?”
话音刚落,印江涵抖一下,往里缩了缩。
外婆数落“凶什么凶,板着一副死人脸。”
“妈,”印鸿飞无奈,“这不是件小事,让我和涵涵说说。”他指着印江涵,“你今天给我说实话,那首歌到底是怎么来的?”
“还想蒙着头装鸵鸟吗,网上的锤都已经放实了,你是不是扒谱抄人家的歌?”
印江涵啜泣着,小声说“不是我抄的。”
“什么叫不是你抄的?”
她忽然抬起头,抓住外婆的衣袖,梨花带雨地说“外婆,不是我抄的,是余心月抄的!”
印鸿飞怒喝,气得声音都在发抖“胡说!不是你抄的,那你唱什么?现在还想着把错推给别人?”
外婆把印江涵护住,“吼什么?!给我坐下!”
印鸿飞额角青筋迸起,忍了忍,还是听话坐下来。
外婆揽住印江涵,“涵涵先不哭,给外婆说清楚这件事。”
“是、真的是她抄的。”印江涵哽咽着说“她把那首歌写好放桌上,故意给我下套,让我来唱,我又不知道她抄袭了。”
印鸿飞五内俱焚,“所以是你偷了她的歌?”
“不是的!是她说了要送我的!”印江涵哭道,忽然她眼前一亮,像是抓到什么救命稻草,“宋微!那天宋微也听见了!”
印鸿飞冷着脸,连夜打电话叫来宋微。
然而司机一脸耿直朴实,“我没听见啊。”
印江涵尖声叫起来“他撒谎!他撒谎!”
印鸿飞心烦意乱,让宋微和徐姨离开,等外人都走了,他才忍不住骂“是谁在撒谎?我看你才是谎话连篇,没一句真的,一会是心月抄的,一会又是她给你下套,现在变成她送你了?”
“小孩子哪懂这么多?”印外婆一直把印江涵当宝,看她哭自己也跟着抹眼泪,老人家不知道什么是版权,没把这当一回事。
“只是一首歌,抄了就抄了,能怎么样?”
“妈……”
印外婆抹泪,“你还把我当妈吗,这么袒护着外人,天天气我。你快给余心月打电话啊,这不是她惹出来的事吗?”
印鸿飞抿了抿唇,有理说不清,焦头烂额的。
他拨通余心月的手机,铃声却从楼上响起。
印鸿飞三两一步赶到余心月卧室门口,今天的门没有锁起。手机安安稳稳地摆在枕头上,被子叠成豆腐趴在一旁。
屋里干净整洁,干净得有点过分了。
印鸿飞转到桌前,打开抽屉,里面的书本作业全部消失无踪,打开衣柜,里面不知什么时候变得空空荡荡。他的心脏缩了一下,下面老太太还在喊“你干什么呢,涵涵一直哭,你也不劝劝她?”
“心月呢,怎么还不回来。”
印鸿飞心里生出不祥的预感。
想,可能那孩子再也不会回来了。
……
“姐姐,家里人把我赶出来了。”
余心月垂着眼睑,眼尾泛红,单薄的身子背着个有半人高的包,看上去可怜极了。
秦卿闻言,微微蹙眉。
印家人这么没良心,大半夜把个未成年人给赶出门?
她示意司机接过女孩的行李,人高马大的司机被书包拽得往前踉跄,不敢置信地望了女孩一眼,而女孩卸下重物,跑过去自然而然地牵起秦卿的手。
司机呆了一呆。
那可是秦家大小姐啊,多少人可望不可即的高岭之花,怎么这么轻而易举地就牵上手了呢。
秦卿嘱咐“把东西放我房间。”
司机掂量一下手里重量,甚至还想找个人帮忙。
“吃了吗?”
余心月噘嘴,大半夜问这个问题……
“当然吃了呀,我又不是小猪。”
秦卿忍俊不禁,“青春期不能饿着,影响发育,长不高的。”
余心月踮起脚,“我会长高的!”她比划着,“以后我能长到一六八呢!”
虽然,好像还是比秦卿矮一点。
唉,小时候挨饿太多,影响到了后来的身高。
秦卿牵着她上电梯。
服务员看见余心月,纷纷表示小妹妹又回来啦,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秦卿微笑“看来大家都喜欢你。”
余心月骄傲地挺起小胸脯,“当然啦,我这么可爱!”
理直气壮,毫不谦虚。
听后,秦卿的眸光却倏而暗下来。
这孩子明明好得让人挑不出毛病,这些年在印家却一直不被待见。
秦家人不会跟来历不明的人交往,杨昉送来的资料还在秦卿办公桌上放着。那上面是余心月的过去。
印家人大费周折,特地从农村接回一个继女?
要真是那么宝贝,为什么这些年一直不待见。
秦卿觉得这里面有文章,余光却瞥见女孩穿过餐厅时,偏头看了看柜橱精致的甜点。
“还是饿了?”她站住,问。
余心月咬唇,“不吃,会长胖的。”
秦卿“胖一点更可爱。”
“不要不要!”余心月赶紧拖着她走,“姐姐你不要诱惑我,我要是长胖,可就没人喜欢了。”她忽然转身,眼眸黑黢黢水汪汪的,像蒙了层云烟水雾。
秦卿心一颤,想到奶猫的那双好看的眼睛。
又可怜,又可爱。
余心月“姐姐,我要是长胖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秦卿想也没想,“会。”
余心月眼睛瞬间亮起来,拨尽云雾阳光四射“真的?”
秦卿点了点头,“真的。”
余心月笑了起来,落地窗映出一张笑脸,只是眼睛有点红。
居然这么容易感动,真是没出息。
秦卿在紫罗兰的套房是双卧,从前一直是她和秦烛住。
秦烛过世后,她再也没有推开过妹妹的房间,再次走入,心里百感交集。房间每天都有人清扫,窍尘不染,床头趴趴熊软软瘫着,等一个永远也不会回来的人。
余心月打量这间房。
和秦卿干净整洁到没什么人气的风格相反,这房间里五彩缤纷的,柜橱里一墙壁的陶瓷娃娃,窗户彩绳系着贝壳风铃,目光所及都是漂亮玩偶。
像个小孩子的卧室。
她看到白色趴趴熊,嘴角上扬,指尖触上它的刹那停住,回头望秦卿“姐姐,我可以抱一抱它吗?”
秦卿“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她声音稍顿,目光落在趴趴熊上,“它叫锦锦。”
秦烛是个念旧又长情的人,会给每个玩偶取名,把它们当做自己的朋友,就算年纪渐长,过了玩玩具的年龄,也舍不得把这些东西扔出去。
余心月抱住趴趴熊,坐在床头,顺毛撸熊。
女孩抱熊的样子,与记忆里的人重叠在一起。
秦卿深深望着女孩。
好像上天夺走了她的妹妹,觉得过意不去,又特意把这个孩子送到她身边。
余心月笑着问“那我睡在这里吗?”
秦卿摇头“我睡这里,你住我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