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心月努力想挤出微笑。
也是,她和秦卿又不熟,只是她一直自来熟地喊人家姐姐,扒拉着人家而已,秦卿在她落魄时肯收留她,还这么照顾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已经不能再好了。
可不知怎么,心里空落落的。
“是啊,舅妈也让我搬出来,”余心月装作不在乎地说“老是麻烦你也不好,这段时间谢谢姐姐的照顾啦!”
秦卿“没事。”
余心月想到一事,弯起眼睛,“对啦,还有一个东西想送给姐姐。”
她伸到兜里掏了掏,没有马上拿出来,对上秦卿疑问的目光,红着脸说“不太好看……”
秦卿轻声说“没关系的。”
余心月慢慢抽出手,手心攥着一根崭新的手链,手链用红绳编成,并不精致华贵,却与秦卿手上那条十分相似。
“我想,该换一根了。”余心月说,目光落在秦卿手上微微褪色的红链上,还有那只笑容满面的招财猫。
她还记得初见时的惊艳,霜雪凝成的皓腕系着一根鲜红如血的绳,强烈的冲击感让人目眩神迷,不过这种材料容易褪色,大概就是在那天大雨里浸水变成现在微微粉红的颜色。
秦卿下意识摸上左腕,眸光微微摇动,看了余心月手中的红链很久,然后垂下眸,没有说话。
余心忐忑地问“姐姐,你不喜欢吗?”
秦卿慢慢摇头。
余心月更茫然,一颗心七上八下,不明白她到底喜不喜欢。
可是秦卿就这样坐在她面前,眼眸微垂,乌发在风中轻轻摇曳,淡金的阳光晕染苍白皮肤,长睫拓下淡淡阴影。
就像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在眼前渐渐铺陈,画里的人低垂眉眼,光影斑驳中,美得不太真实。
“姐姐……”余心月低低喊了声,忍不住问“你不喜欢吗?”
秦卿笑笑“我很喜欢,谢谢。”
余心月小声说“那我给姐姐换上好不好?”
秦卿点了点头。
余心月终於摸到初见时让自己心神一晃的皓腕,像玉般微微的凉,薄薄一层皮下不是柔软血肉,而是嶙峋的骨。她抬头悄悄瞟了眼秦卿,女人呆呆坐着,眼里是空的,一片荒芜,什么都没有。
“已经褪色就换新的吧,我总这样想,”她扬起脸,笑容像从前灿烂,“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把最重要的留下来就好啦。”
秦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过几天要去录几首歌,具体做什么经纪人会联系你的。”
余心月闻言愣了愣,然后喜笑颜开,“好呀!那我这几天都不能吃火锅了。”想到这里,她怅然叹口气,引得秦卿脸色稍缓,淡淡笑道“小馋鬼。”
余心月“我才不馋呢!我只是、只是怕颜霁她们馋了拖着我去吃!”
秦卿露出浅淡的笑容,“回来是不是还没怎么和她们玩?”
“没有啦,我每天去雅雅家里练琴,放学的时候也能看见阿霁的,”余心月想了想,“只是大部分时间没空遇到。”
秦卿说“颜垣给我打电话,说颜霁去童家找你,还被你们赶出来了?”
余心月一怔“有这回事?”她想明白什么,笑得很无奈,“肯定是雅雅干的啦,她们最近好想又吵架了。”这对冤家势如水火,遇见就爆炸,真不知道上辈子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秦卿颔首,一时无话。
“姐姐……”余心月咬了咬唇,看她一眼又垂下眸,忍不住问“是我做错什么吗?”
秦卿心里叹气,“不是你的错。”
她没有再解释什么,说完这句话就转头望着天边,城市尽头,红日一点点沉下去,城市的轮廓浸在夕阳里,隐隐约约仿佛沙漠的蜃影。
当晚秦卿做了一个梦,梦里光怪陆离,有时是秦烛小时候坐在花园里荡秋千,在藤萝花树的阳光斑斑点点,与浅淡的香气和女孩身上奶香混合在一起,花园里各色的花都开了,姹紫嫣红,池塘有几尾鲤鱼在绕着喷泉游曳。
她站在花园中,很久才从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中脱离,想起这是十几年前住的别墅,不过自从母亲过世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池塘边挂着的香花槐还带着滚动的露珠,花蕊的香甜掺入露水中,摘下花吮一口,能尝到淡淡的甜味,有点像蜜糖水的滋味。
她忘了是谁偷偷摘下花带她尝花心的味道,杨叔吗?还是过世的母亲?
埋在记忆深处的碎片渐渐黏合起来,变成一面五光十色的镜子,立在她的面前,她清醒地知道这是一场梦,不禁偏头往上看,落地窗好像画框,剪出穿旗袍的女人坐在窗前弹钢琴的身影,钢琴声叮当传来,是一首再熟悉不过的《致爱丽丝》。
秦烛从秋千上跳下来,跑到池塘边摘下一串香花槐。
小女孩坐在池塘旁,半截雪白的小腿浸在水里,时不时划一划水,挑起一道道涟漪。
她就着喇叭型的紫色小花瓣吸了口蜜,大概是觉得香甜,忽然笑了,露出左颊浅浅的梨涡。
秦卿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