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心月蜷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着。
至半夜,门轻轻开一条小缝,光亮从门缝漏进,十七喵呜喵呜跑过去。秦卿弯下腰,抱住猫咪,低声道“不要叫。”
“喵?”
秦卿蹑手蹑脚走进屋,从夜市买的章鱼小丸子放在桌上,她没有开灯,在幽暗的光线里,隐约看到沙发上蜷着一道人影。
小孩蜷在沙发里睡觉,侧躺着,手里抱着趴趴熊。
她合着眼,睡得很香,眼睫长长地垂着,小脸瓷白精致,一如当年。
秦卿站在黑夜里,默默地俯视打量着,几分锺后,她悄无声息地蹲下,平视余心月的脸。
一眼就能看出这些年小孩被童宋他们教养得不错。
眉眼天真灿烂更甚往昔,笑起来时,闪着不谙世事的光彩。
秦卿还记得初见时,小孩看似阳光,可有时阴郁的表情会一瞬即逝,有时眼里会有算计的阴霾……而现在,这些全部都已经消失。
十年过去,她比以前更像一个小孩。
多么幸运。
秦卿安静地望着余心月的眉眼,觉得她睡起来像一个奶油蛋糕,又香又甜,看着让人觉得美好。
围绕在小孩身边的都是一群很好的人,用十年时光,抹上香甜的奶油,裱好精美的花朵,才把当年那个心有阴翳的孩子,变成如今的清风明月。
秦卿明白,如果余心月跟在自己身边,一定不会长成现在这样。
房间一直维持在26度,秦卿看了会,还是觉得她冷,起身为她盖住一条毛毯,余心月身子转了下,脸对着沙发,依旧没醒。
秦卿看着面前的后脑杓,一时失笑,终於记起自己脚下疯狂求摸的猫,抬手敷衍地摸了几下。
“喵!”十七极度不满。
好在她是只见过世面的老猫了,是只成熟的小猫咪了,於是大度地原谅铲屎官的不尽职,扭头跑到一边继续玩玩具。
秦卿把十七抱起,连带玩具一起打包去自己的卧室。
“喵呜。”
“乖,不要吵到月月,”秦卿小声道“你忘了吗,是她把你抱回来的。”
那天的大雨倾盆中,多亏余心月看见受伤的老猫,救下这个幸存的小家伙。
刚救下的时候,小不点还瘦得跟耗子似的,转眼就变成眼前这个油光水滑的大家伙,从奶声奶气的小可爱,变成一脸沧桑,性格乖戾的老猫。
“你要亲近亲近她。”秦卿柔声道“好不好?”
十七“喵。”
秦卿没有尊严地拿出一包小鱼干,贿赂道“去年过年她回国,还喂过你好多小鱼干,你也不记得啦?”
十七“喵?”
秦卿好声好气和十七商量,“以后多和她好,不要怕,她不会伤害你的。以后,说不定你要和她一起住。”
“喵喵喵?”
秦卿把小鱼干收好,拿起地上的玩具,布制的小耗子玩偶,后面缀着几根鲜亮的鸟羽,是最得十七喜爱的玩具。
“去玩吧。”
“喵!”
羽毛在空中抛出漂亮的抛物线,十七腾地一声就飞上天咬住,然后屁颠屁颠跑回来,把小耗子放在秦卿脚边。
这样的抛掷游戏也是十七最爱。
秦卿忍着疲倦,陪她玩十来分锺,才栽倒在床上,拿手捂住眼,没关灯便睡了。
第二天一早,余心月在梦中觉得胸闷气短,在窒息中醒来,对上张巨大的猫脸。十七淡定地瞥她一眼,一蹬脚从她胸口跳走。
这一脚力道十足,余心月捂住胸口,差点被这只猫踹出内伤。
“你想谋杀我吗?”她对猫咪开玩笑。
大猫一转身,用屁股对着她。
余心月笑“臭屁。”
她伸个懒腰,揉揉眼睛,听到厨房有动静,打着哈欠跑过去看。
虽说走出去不远就是用餐区,但套房里还是有布置厨房,以供客人自己消遣。也可以喊厨师上门,亲自为其做饭。
她想,难道是姐姐喊了厨师进来?
直接出去用餐就行了,这么麻烦干嘛。
在她印象里,秦卿身为秦离儒长女,却不怎么奢侈,凡事只求方便。
这点与余心月十分相近,也总让余心月很多时候忘了自己身边的是财阀千金,而把她当作普通邻家大姐姐。
可是,当余心月走到厨房门口时,还是微微一怔,张大眼睛。
秦卿低着头,黑发捋在耳后,小巧的耳垂白得发亮。
她手里拿着锅铲,袖口往上挽了一截,露出窍细的手腕,还有那截鲜红的手串。
听见动静,她抬起眼帘,朝余心月淡淡笑道“起来啦?”
余心月没有做声,咽口口水,几分口干舌燥。时间没有在秦卿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反而慷慨地赋予她一种特殊的气质,年轻时的锐气被冲淡,化作历尽沧海的从容与威严。
只有对着余心月时流露的款款温柔,十年一日未曾变过。
黄油在锅里滋滋作响,鸡蛋穿上金黄的外衣,冒出热腾腾的香味。
阳光扑洒,把锅碗瓢盆照得闪闪发亮,变成童话里黄金做的厨具。
余心月心砰砰作响,后脊如电触,一阵酥麻发软。
好像和秦卿在一起的时候,生活中平平无奇的瞬间,总是可以在瞬间变得善良,像一本书,一幅画。
她突然灵感迸发,冲到客厅拿起纸笔画谱,没画几笔,又跑到厨房,从后抱住秦卿,低低唤“姐姐。”
秦卿不解“恩?”
余心月“我有了灵感,好想作曲。”
秦卿笑笑,毛茸茸的脑袋拱着她的后背,像个大型狗狗,“那你去做吧。”
余心月犯难道“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余心月红着脸小声说“又想抱抱姐姐。”
秦卿一愣,脸颊发热,长久的陪伴让她们相处宛若亲人,但每每听到余心月说出这样坦诚的话时,她还是不由自主有点慌乱,随即无奈摇头“都这么大了……”
怎么还像个小孩?
余心月哼哼“我还是个宝宝。”
秦卿“让开,鸡蛋要糊啦。”
余心月不满地把哼哼声放大,不撒手道“糊了就糊了吧,我吃。”
秦卿“……”
但秦总不愧是经过大风浪的女人,顶着后面一条粘人的大型犬,手依旧稳稳当当,把鸡蛋翻了个面。
余心月抱得够了,下巴抵着秦卿的肩,在她耳边笑嘻嘻地说“姐姐真是我的缪斯。”
秦卿嘴角不着痕迹地往上勾了勾,“那你可是有很多个缪斯。”
余心月嘟囔“也没有很多个吧。”
秦卿“去拿碗。”
余心月恋恋不舍地松开手,熟门熟路拿出碗筷。
秦卿把鸡蛋放进香气腾腾的汤里,然后捞出一旁煮好的面条,雪白面条晶莹剔透,缀以几点翠绿的葱花。
还没等上桌,余心月就弯腰偷尝一口“好香。”
秦卿淡淡笑了笑。
余心月心道,没想到姐姐这么贤淑,幸亏当年搅乱婚事,没有让计傅得逞。不过秦卿这则婚事虽然黄了,星觉和光云到底还是联了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