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卿……”
秦卿:“爸爸,我来是有个消息告诉你。”
秦离儒皱了皱眉,“什么事?”
秦卿:“哥哥疯了。”
老人瞳孔紧缩,脸上流露出痛苦与惊讶的表情。
而秦卿回眸,专注看着。
“你、你说什么?”秦离儒努力想直起身体,但已经没有丝毫力气。
秦卿拿出录像,里面的男人大喊大叫,和疯子无异。她瞥见秦离儒痛苦神色,又添道:“他承受不了您把光云给了我,又被星觉他们一步步逼得厉害,就突然疯掉,老是囔着见到了妈妈和妹妹。”
秦离儒睁大眼睛,眼前阵阵冒着昏黑,他想说话,喉咙里只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像是一个破旧的风箱在转动。
“不过不用担心,已经没事了。”秦卿垂着眸:“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秦离儒这才松口气,攥了攥床单,颤巍巍地扬起手指,指着木桌上的铁盒:“小卿,帮我拿过来。”
秦卿拿起铁盒,眉微微挑了挑。
秦离儒闭着眼睛:“打开它。”
看清里面是什么东西时,秦卿猛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病榻山的老人。
“我一直都留着的,其实……”
那是一张撕成两半的画,上面布满褶皱。
秦卿当然记得,小时候她曾经喜欢过作画,并且精心绘制一幅画,作为给秦离儒的生辰贺礼。但是那张包含着孩子对父亲濡慕的画作被撕成两半,紧接着秦离儒走到她的画室,当着众人的面,把她所有的心血都付之一炬,一边烧一边羞辱贬低她的梦想。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年幼的秦卿身上,她攥紧双手,小脸通红,眼里憋满泪珠,想一头钻在地缝里去。从此以后,秦卿再也没有握起过画笔,直到遇到余心月。
只是没想到当年的那副画没有被烧掉,而是被秦瑄煌给存了起来,一直到如今。
她捧着画,百感交集,又回忆起那时的无助难堪,鲜血从全身涌上头顶,她好像回到当时,站在一片飘飘荡荡的小舟上,四面都是深黑汹涌的大海。
秦离儒看她失神,以为她有所触动,想借此来拉近和女儿的关系:“那时,其实我总在后悔……可是你生在秦家,不能任性,你看你现在,不是很好吗?”
“是啊,很好。”秦卿垂着眼睛,面无表情地拿出打火机,把画纸点燃,“也不需要了。”
秦离儒瞪大眼睛,抬了抬手,至半空无力跌下:“小卿你……”
火舌舔舐白纸,很快只剩一地的余烬。
秦卿:“烧掉了的东西,还能够回来吗?”
“你还是怪我。”秦离儒叹了口气。
秦卿摇头:“我不怪你。”对上老人惊喜的目光,她木然地说:“我恨你。”
秦离儒喃喃:“原谅我……”
秦卿:“原谅你是妈妈和妹妹做的事,我只能送你去见她们。爸爸,你知道为什么我会照顾好哥哥吗?”
秦离儒心中生起不祥的预感,直直看着她。
“哥哥下半身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秦卿笑笑,“如果治疗恢复得好的话,也许手可以动动?”
“你、你……”
秦卿好整以暇地坐着,看他挣扎想坐起来,“发疯跑出去,出现车祸不是很正常吗?就像小烛当年的爱人一样,你还记得那人的名字吗?”
秦离儒手颤抖着移到床边,拽住秦卿垂下衣角,浑浊的眼睛紧盯着她的脸,嘴唇不停哆嗦:“你放过他、你放过他……”
秦卿表情漠然,缓慢而不容置疑地把衣角扯出来。
“小烛也这样求过你,你放过她了吗?”
她嗤了声,嘴角扯起极小幅度的笑,“放心,我会照顾好哥哥的,让他活下去,余生……像你现在这样。”
心里的黑暗与疯狂在这一刻疯狂滋长,她阖了阖眼睛,掌心攥紧又慢慢松开。再睁开眼时,恢复从前的冰冷与漠然。
她从来没有掩饰过对秦离儒的抗拒。
然而只有在这一刻,秦离儒才知道她有多恨自己。
老人怔怔看着她,枯朽的脸上浮现浓重绝望,手抖了抖,无力落在地上。他实在老了,年轻时候的拚命掏空身体,生命力早被岁月渐渐抽离,身体已是朽木,无力地瘫在床上,等待命运的判决。
秦卿:“该说的我都说了,那我先走了,下次见面,应该就是您的葬礼。放心,我会出席。”
秦离儒:“小卿……”
秦卿停下脚步。
垂死之人呼吸急促,喉咙里传来呼哧呼哧的气音,像是辆快坏掉的老爷车轰着引擎。他无力的手微微抬起:“我错了……”
秦卿咬了咬唇。
“放过你哥哥,他毕竟是……”
女人只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走到门外,杨昉静静立着。
秦卿:“我要回去了。”
杨昉垂下眼睛,长长叹口气:“你真这么、这么……他毕竟是你爹。”
秦卿微微抿唇:“早就不是了。”
“小卿,”杨昉喊住她,“新婚快乐。”
秦卿身子一僵,眼中冷戾渐渐消散,眉眼微微弯起,向来黑漆漆的眼里,漾起一束光。她放柔了声音:“谢谢,结婚时,请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杨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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