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之差点一口咬掉自己的舌头,以前在军营里周围都是大老爷们儿,她从不把自己当女人看,也不允许别人把她当女人看,久而久之和男兵厮混在一起称兄道弟就差户口本上改个性别了。
可是,陆青时轻柔的动作,抱她时接触到的柔软,以及从她身上不时飘进鼻端的香气,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身后是个女人,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需要她去保护的女人。
一种难以言说的羞耻感充斥在了她心间,顾衍之伸手拢好自己的衣服:“我没事,不用麻烦了”
陆青时按住她的手,咬紧了下唇:“我是医生”
顿了会儿又觉得这么强硬地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似乎有些不妥,语气软下来:“必须得缝,不然会感染”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还是顾衍之先败下阵来,率先撒了手,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陆青时倒是没多想,征得她的同意后就快速解了她的内衣,待到看清她后背上大大小小遍布肌肤的疤痕时,不动声色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至少有两处是做过开胸手术留下的痕迹,这个人以前……究竟经历了什么?
思考并不影响她的手速,陆青时快速拿绷带从前至后把伤口缠了起来压迫止血。
好在警察来的也很快,简单问询之后发现顾衍之身上带伤,立马又拉着警笛把她们送到了医院,至於那个匪徒则被戴上了手铐押上了另一辆警车。
陆青时扶着她快步走进了急诊处置室:“人呢?!给我拿缝合包过来,好人姐,一支破伤风针速度快点!”
夜深人静的,她突然一嗓子,於归正在打瞌睡,蹭地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赶紧双脚并拢站好,就差敬个礼了。
“陆老师!”
陆青时把人扶到急诊病床上坐下,看也不看她一眼,从床边拿起手套戴好:“给我缝合包”
“喔!喔,好”於归慢半拍的性子屁颠屁颠地把缝合包拿过来了。
顾衍之的衣服上都是血,早就被陆青时剪开了,走之前她随便扯了一件外套给她包着,此刻坐在病床上的人捏着衣服捂着胸口活脱脱像被欺负了的小媳妇。
於归莫名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喔我想起来了……你……你是陆老师的……”
“邻居”两个人异口同声答道。
“趴下”陆青时又接了一句。
顾衍之看着这一屋子男男女女,欲哭无泪。
……
表面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人,其实内心还是个小孩子。
陆青时紧绷的唇角松动了些:“都出去吧”
说罢拉上帘子连於归都隔绝了在外。
陆青时戴着口罩,先给她做了利多卡因麻药的皮试,这个东西其实过敏的人很少的,但她的规矩是凡是需要用到利多卡因的病人都要做一次皮试,这是经验血泪教训。
顾衍之看着她稳稳地将针尖送进去:“不用上局麻的,直接缝就好了”
陆青时头也没抬:“我是医生,你得听我的”
等到缝合的时候,她看着她背上大大小小的疤痕,突然愣了一下,掀开帘子:“於归,去把眼科针拿过来”
於归屁颠屁颠去了,回来郝仁杰跟她八卦:“哎,哎,你有见过陆姐对病人这么好吗?还拿眼科针缝”
於归个二愣子答:“陆老师对病人一向挺好的啊,而且女生的话,用眼科针缝不容易留疤呀”
郝仁杰翻了翻白眼:“你确定她对病人好?”
医务处的投诉属她最多,偏偏人家还跟没事人一样照常上班。
於归想起王有实的妻子下跪求饶的那一回,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良久:“你说的对”
缝好之后民警过来挨个做笔录,陆青时先做完,出去买了点吃的,再回来的时候病房里顾衍之已经和众人打成了一片。
两三个小护士围在了她床边期期艾艾看着她:“哇!你好厉害啊!以前是特战队的吗?!你们特警是不是都这么帅啊!哎哎哎,把你战友的微信号给我们一个呗,要单身未婚的!”
被缠着的人似乎也没嫌烦,挑着拣着说了一点儿以前的光辉事迹,就足以让这帮小姑娘尖叫了。
陆青时摇了摇头,走到一旁坐下,拆开一袋面包嚼起来。
很快,顾衍之就凭借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与幽默风趣的谈吐,帅气靓丽的外型收获了一大帮迷妹迷弟,连自称阅人无数的郝仁杰都未能幸免於难,原因是顾衍之说给他介绍一个单身未婚的战友。
於归就更别提了,早就鞍前马后端茶递水,小狗腿一枚。
护士长雄赳赳气昂昂地闯了进来,操着一口北方方言:“都搁这儿干啥呢?茶话会啊!散了散了干活了!”
一帮人心不甘情不愿地散了,病房里这才恢复了安静,整个过程中陆青时安静地吃着面包,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有的时候她虽然在科里职务不低,可存在感接近於零,当然手术台和急救现场除外。
这样的陆青时自然是不可能和她搭话的,顾衍之的目光落到了她手里的面包上,咽了咽口水:“那个……”
“嗯?”陆青时回眸,正好看见她眼巴巴地盯着自己手里的吃的。
“你……饿了?”
对方诚恳地点了一下头,肚子很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陆青时唇角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把剩下的牛奶还有面包一股脑放在了她床上。
“将就下,食堂都关门了”
说罢,又回到了自己位置上看病例。
顾衍之将吸管插进盒子里,用能动的左手送到了唇边,吸一口,又眼巴巴看着她:“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