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她楞住了。
一种奇怪的,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浮上她的心头。
她越是告诉自己别看,就越是忍不住去看他。
周夏幷不是第一次见洛衍之穿着西装的样子。
上一次是他和高恒一起参加慈善晚宴,身姿挺拔周身上下流露出的是冷睿与持重。
而今天的他,却温如良玉。
一边照顾着身旁的海丽,一边与其他宾客们游刃有余地聊天。
周夏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收回视綫。
洛衍之是知道从他进来开始,她就看着他了。
他万分坦荡地回视向周夏,笑了一下。
很简单的一笑,却仿佛拨乱了一切。
周夏是真看不懂这个男人了。
他没有一点解释的意思,仿佛和海丽出双入对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周夏立刻转过了视綫,和姑姑周淩玥聊天。
他和谁在一起并不关你什么事。
一句「我喜欢你」而已,本来就难辨真假。
信了,她就傻了。
但是那种失望的感觉,就像悄无声息决堤的潮水。
心里面很涩,而喉咙里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等到桌上的饭菜上上来,周夏也尝不出什么味道来了。
她只想这顿饭早点结束,她能早点回家。
对面的洛衍之给海丽舀了一勺海参,海丽笑了,脑袋侧向洛衍之的肩头。
周夏心里想到的是那句「秀恩爱,死得快」。
周淩玥看向温太太:「诶,怎么没见温彻啊?妈妈过生日他也不现身?」
「那个孩子不知道又去哪里野了……和我在一起哪里有自己玩有意思啊。」
温太太表面上不在意,但是眼底的落寞却很明显。
这时候旁边一位女宾夹菜的时候,芋圆滑了下来,正好落在了周夏的腿上。
「哎呀,周小姐,真是对不起啊!」
「没关系!我去抆一下就回来!」
周夏站起身来,走向门口。
虽然脚上的鞋跟幷不高,但还是需要保持平衡,周夏缓慢地走向这间包厢的洗手间。
明明是小心和紧张,但是看在温太太的眼里却变成了娴熟优雅。
「还是周家的女孩儿有仪态。」
温太太这么一说,所有人都会意,立刻跟着一起称赞周夏。
什么学识高、见闻广、优雅知性之类。
洛衍之却在心底一阵轻笑。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刚才周夏有多紧张和害怕会摔倒。
她一点都不喜欢束缚,宽大的衬衫和永远不用担心跌倒的球鞋更适合她。
此时的她微微握紧的手指,比平日里更加拘谨的步伐,以及……
当洛衍之的视綫撞上她后背那一小片雪白。
整个空间骤然坍缩一般,他的视线被牵引着根本无法挪开。
他的喉间仿佛噎着一根烟,明明灭灭,将熄不熄。
他想要将它咽下去,却没想到连肺都跟着烫起来。
他抬起手,扣住自己的领带,食指伸进去想要一把将它拽下来,但是这样的场合不可以。
她已经侧过身,走进洗手间了。
洛衍之面前的酒杯里盛着小半杯水,他要开车所以不饮酒。
当洗手间的关门声响起,他的旖念戛然而止,可是抬起手来咽进喉咙里的冰水却像是酒精一般,沿着咽喉一路挥发,不过是一口灼热的呼吸,五脏六腑都跟着翻滚起来。
他对着每一个与他交谈的人微笑,但是脑海却完全放空,有的只是她窍细的后颈一路蔓延而下的纯净的雪白,仿佛在等待他留下印记。
这时候,宴厅的门被推开,一个身着机车夹克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他的发丝有点淩乱,右手抱着一大束的花,嘴上噙着一丝任性和不羁的笑。
「妈--生日快乐!」
宾客们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温彻来了!」
「快快快坐下!坐你妈妈身边来!」
这时候,周夏推开门,一走出来就撞上了迈开大步走进来的温彻。
温彻下意识就用肩膀顶开靠近自己的人。
周夏的鞋跟一歪,瞬间就跌坐下去。
「哎哟!周小姐!」
洛衍之一惊,摁下酒杯就要起身,但是却被一同起身的海丽给挡住了。
温彻的反应很快,立刻伸手一捞,就扣住了周夏的腰。
他的个子高,手臂向上一抬,几乎把周夏给抱了起来。
周夏的脚尖踮着地,抬头睁大了眼睛看着对方,还在惊恐中没有回过神来。
温彻心里还想谁家来的女人走路都不看道,低下头来正好对上周夏的眼睛,那句话就梗在喉咙里出不来了。
这个女孩儿和他见过的那些骄矜的小姐们不同。
她的眼睛明澈,哪怕是受到了惊吓,在惊恐之后,逐渐浮现出坦然。
她的脸很小,有点孩子气的圆,鼻尖也是小小的。
「谢谢。」
女孩儿抬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臂。
温彻放开了对方。
然后他发觉,抱着她和放开她的重量是差不多的,只是臂弯之间变得空了。
大家都在询问周夏是不是没事,周夏低着头谢谢大家,然后走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她的脚踝很疼,疼的要命。
被温彻撞的那瞬间,她崴到了。
大家纷纷坐了下来,洛衍之看向对面的周夏,她低着头抿着嘴。
洛衍之知道,她崴到了,肯定很疼。
你穿着白色的平底鞋很好看。
如果和我在一起,我一定不让你穿不舒服的鞋子。
不用在乎别人是否觉得你优雅,我只要你在我身边无所顾忌地笑。
「妈--生日快乐!我特地给你选的,每一支都是最完美的!」
温彻低下头来在温太太的脸上用力亲了一下。
温太太的笑容立刻明丽了起来,抱着那束花看了很久。
温彻大剌剌在所有人的身边坐下,右手的手指在桌面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等着服务员把餐具上上来。
「你还说温彻不知道去哪里玩去了,明明是给你选花去了,真是有心的孩子!」
虽然明明知道买束花可能就是顺带的,但是被人这么说,温太太还是很高兴。
「温彻是长大了,前段时间我家那位五十岁大寿,温彻就找人去给我们家送了副陈年遥大师的荷叶戏虾图!」
说话的是蒙太太,她的丈夫是国内知名安全气囊生産企业淩和制造的首席财务官蒙伟。
「是吗?陈大师的画作?」
「是啊,挂在我家那位的书房里。我给拍下来了,你们看看。」蒙太太将手机递了出去。
总所周知蒙伟在艺术上品味一流,收藏了很多名家名作,他最喜欢的就是陈年遥大师的画作。
在场的人都接过了蒙太太的手机,一边欣赏一边称赞大师的笔法如何飘逸灵动。
手机传到了洛衍之和海丽那里。
海丽端着手机,靠向洛衍之:「一起欣赏一下。」
当海丽将手机画面放大,洛衍之不动声色地微微抬了抬眉稍。
「中国的水墨画就是很有灵韵。」
洛衍之轻笑着向海丽点了点头,然后他将视綫随意地瞥向对面。
周夏正侧着脸和周淩玥说话,颈部的綫条拉起,形成一道似乎等着被人咬断的綫条。
她领口那一片碎星,随着她说话时的颤动而闪烁,无形之中蕴生出一股力量,牵扯着他的视觉神经。
但是洛衍之的视綫没有多做停留,而是看向温太太,停留在了温彻的身上。
温彻没有抬筷子夹菜,对身边人的说的话也是随口敷衍,只有温太太跟他说话的时候,他才会笑着看向对方回答两句。
在谈话的间隙间,他低着头,目光却瞥向了周夏的方向。
她正在笑,原本圆圆的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小小的虎牙若隐若现,带着孩子气的烂漫,和这张桌上坐着的所有人似乎都不一样。
鲜活而灵动,却比陈年遥的水墨画更色彩明亮。
一开始温彻只是瞥她两眼,当温太太和其他女宾闲话家常的时候,温彻的视綫就直接毫不掩饰地看着周夏。
洛衍之侧过脸,嘴角扯起冷厉的笑意,手指滑过酒杯的边缘。
他太了解当一个男人那样看着一个女人是什么意思了--
那是冲动涌上头顶,蓄势待发的前兆。
「衍之,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洛衍之淡淡地回答。
温彻靠向自己的母亲,小声说:「妈,你不是说周老爷子的孙女也会来吗?」
「来了啊,你刚才不是撞到人家了吗?我很喜欢那个女孩,看起来多乖巧?」
对於温彻来说,让他感兴趣的幷不是周夏看起来的那温顺脾气好的样子,所谓乖巧的女人他已经碰过很多个了。
所有的「乖巧」背后,都有她们的企图。
要么物质,要么面子。
但是当周夏撞上他的时候,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