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抆肩过后,那一家三口负雪远去,渐行渐远。陶婉默然垂眸,突觉四肢冰凉僵硬。
她未再回头。
记忆中上一回下这般大的雪,还是在十余年前。
陶婉永远记得,在那场大雪里,有个小姑娘被父母卖掉,再也没有了家人。
那一天,那个小姑娘站在颐康馆东堂的门口,鼻尖被冻得通红,远远望着门前那条长街上负着雪远去的两个身影,没有言语,直到那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直到管事将她带进颐康馆中。
一如今日。
可那时,那对父母尚且会在将女儿卖出去之前哄骗安抚於她,而今日,他们甚至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识得。
客栈内,房中未点起烛火,陶婉独自坐在一片昏暗之中,手中一杯热茶已凉。
往事与今朝不断回响,令她早已麻木的心中久违地泛起苦涩之意。
茶杯被人拿走放在桌上,陶婉抬头,而后一个吻落在额前。
“阿婉。”
曹悦附身抱住她,发间还沾染着未拭干的水汽。
共度十余年时光,她知晓陶婉的所有过去,亦知晓陶婉此刻心情。她没有说其他的话来安慰陶婉,只是唤着她的名。
“阿婉。”
“……”
陶婉揽住曹悦腰身,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头埋进她颈间。
是了,她如今是陶婉了。
自从师父师娘为她取了这个新的名字,自从十二岁那年与阿悦相遇,她便与从前再无关系了。
她是颐康馆的陶婉,是师父师娘的弟子,是她的阿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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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此地义诊的前一天,陶婉病倒了。
即便有曹悦陪伴,陶婉已看开许多,但旧人旧事仍是影响了她的心绪,再加上天寒地冻,白日里又劳心劳力,这才一下子晕过去,还发了很严重的热。
曹悦心中焦急,自己又需得坐镇医馆脱不得身,只好在临时借用的医馆给陶婉隔出一间房,将她放在自己身边。
但曹悦未曾料到的是,最后一天的义诊临近结束时,曾在大街上抆肩而过的那对夫妇来了。
他们似是特地来到曹悦面前的,领着自家的小儿子,问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又支支吾吾的,想说些别的什么。
曹悦抿着唇,只尽医者本分,不温不火地一一解答。
果不其然,末了,那对夫妇说起那天在长街上的抆肩,又问起陶婉。
他们不知陶婉如今名姓,那日一见也未觉熟悉,只是后来回想起陶婉面容,又在镇上听闻颐康馆名号,才意识到某种可能来。
有个失散多年的女儿,与那天的姑娘很是相像,他们如是说,话中藏着相认团聚的意思。
曹悦只想发笑。
若真想家人团聚,这十二年间多得是机会。现下知晓了她们身份才来说这种话,其心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