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都没有这样,手里已经没有任何可以逃避和遮挡的东西,这还没有开始起飞,温宁就快觉得自己要窒息了,她和任时熙,谁也没说话,也没打声招呼,曾经那样肌肤相亲的两个人,互不相识。
飞机开始滑行了,任时熙因为双腿保持的姿势太过於僵硬而有些发麻,她换了换腿,却不小心碰到温宁,温宁忙像刺蝟一般地缩回来,只是那一缩,温宁不禁有些气恼,她自己在怕什么呢?她又凭什么怕成这样?
任时熙在医院那样撞上她,都能一言不发地当没看到,她在她心里又算什么呢?是连痕迹,都希望被抆拭掉的吧。温宁只觉得心脏难受,生理性的,像被谁拽着,拧麻花似得,使劲拧着,她有些透不过气来,飞机起飞了,她有些耳鸣,嗡嗡的,她捂了捂耳朵。
这样的对峙和僵持,对两个人来说,都实在是太艰难了。半个小时过得像一辈子一样,那么长,任时熙拿了一本书放在那小桌板上,温宁偷偷瞄了一眼,就没见她那书翻一页。
没多久,空姐推着餐车来问要什么饮料,终究是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年轻男子要了一杯可乐,温宁有些心烦,什么也不要,任时熙要了一杯白开水,空姐手不够长,端着白开水的手杵在温宁面前,温宁只好帮她接过来,放任时熙那小桌板上,没放稳,纸杯倒了,水洒了出来,顺着小桌板,流在了任时熙的灰色大衣和裤子上,“艹”温宁忍不住地骂了句,忙找来纸巾帮她抆拭着,“对不起啊。”她道歉道。
任时熙接过纸巾,皱着眉,却还是回道,“没事,一会儿应该就干了。”
温宁还是自顾自地给她抆着,抆到最后,纸巾皱了,她却一直拽着任时熙的大衣,任时熙忍不住拍了拍她的手,抬起头来,却瞧见温宁眼眶通红,红得像要烧进她的心里,温宁紧紧地咬着牙,放开了她的大衣,松了手,坐直了身子,喃喃道了声,“对不起。”不知道是为这个打翻的纸杯,还是为年少的过往,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哗一下地流了下来,她觉得窘迫,忙把墨镜慌乱地戴上了,两个女人因打翻的水杯那一通忙碌,年轻男子一直在这边看着,任时熙收拾着抆皱的纸巾,乱七八糟的纸杯和书,温宁呆在原地,不再乱动,甚至戴上墨镜的脸上,已经看不到发红的双眼,任时熙不忍,心下难过,却又觉得无力,在同温宁的这一场关系里,她一直都感到无力,这种无力感却在这几年,一点也未曾消退,她把温宁甚至温轩明的一切联系方式都删了,微信,电话号码,她不想再和姓温的,有哪怕一丁点的联系,但删了以后,确实也如她所愿,没有人再找过她,温轩明没有,就连温宁也没有,温宁不再找她说只言片语的话,而她,自从那次和蒋洁去酒吧,随便找了一个女人就亲以后,就连这样的尝试,也觉得没什么意义了。
蒋洁起初也还说说她,后来也给她说无所谓了,反正都结过两次婚了,谁还要管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你要是真喜欢上女人了,就喜欢嘛,女人挺好的。
任时熙默不作声,但那些酒吧里邂逅的,任时熙却连交流都懒得去交流。
飞机有些颠簸,似是遇到了气流,摇摇晃晃的,但没一会儿,又平稳了,机舱里有小孩哭闹,撕心裂肺,邻座的年轻男子,起身去了卫生间。
任时熙叹了叹气,递给她一张纸巾,“多大了,还这么爱哭。”
温宁本来情绪都已经平稳些了,被她这么一说,又崩溃了,把墨镜一摘,气气地回道,“我啥时候爱哭了?”话还没说完,眼泪就往外面蹦,“你那天干嘛,见到我,你都不认我啊?你都和温轩明说话了,你都不和我说话,我有那么让你讨厌吗?还有,你删我微信干嘛?删的干干净净,我们就一点瓜葛都没有了,对不对?”温宁太狼狈了,她独守的这么几年的理性、克制、不打扰、不纠缠,在这一刻,飞灰湮灭。
从卫生间回来的年轻男子,看到这一幕,有些懵,温宁也不好再嚎,只默默地望着任时熙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