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不知道,颜青是我的前妻吧。”
柳橙看到这几个字从章楚成的嘴里咬出来。这些字仿佛带着牙齿撕咬开的棱角和锋尖,从柳橙的耳朵进入,扎到柳橙的心里,在她的体内肆虐,搞得她千疮百孔,血流得停不下来。
前妻……
所以,那个前夫哥,是章楚成……是这个全国最有名的人工智能上市公司的CEO,是自己曾经最崇拜的科技企业家,而这个人,是自己心爱的人的,前夫。
柳橙像被雷击中的树木,一瞬间烧穿了木心,成为一具空壳。
曾经梦里那个前夫哥的模糊画面现在渐渐有了鼻眼,同时而来的还有那浓浓的古龙水味,堵住了柳橙的肺,让她难以呼吸。
恍惚间,章楚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绕过来靠在书桌边,那仰起的下巴,那斜视的眼神,像带毒的剑,一下下砍向她。
还在继续。
“真好笑,颜青居然连这个都没告诉你,她对你是真好,呵呵。”
“现在你明白为什么会有这轮面试了?没错,我安排的,既然你敢来,那我就想看看你这个从穷乡僻壤的鬼地方出来的小姑娘,到底是什么样,我想看看当场告诉你这一切,你会什么是反应。你学了一身本领,层层面试想到锐智来,而我,就是想等在这里羞辱你。是不是很有趣?”章楚成哼笑着。
“不过看到你,我倒是更好奇了,真不明白颜青到底喜欢你什么?嗯?你能给她什么?”
又是这个问题,又是同样的问题,所有人都不明白,连我自己也不明白,颜青到底喜欢我什么……柳橙低着头,最后的防线迸开一道道裂痕。
“难不成颜青换口味了?哈哈,真是有趣~~颜青可真是疯了~~”章楚成笑起来,并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点燃。
柳橙听到身旁烟草燃烧的滋啦声,她觉得自己的眼睛湿了,肩膀在抖。
“我和小青分开挺久了,我也不妨碍她寻找幸福,不过你算什么东西?你哪里配得上她?嗯?什么杨柳村,地图上是不是查都查不到?”
一口浓烟味迎面扑来,涌进柳橙的鼻腔,在这朦胧中眼泪像掉线的珠子落下来。柳橙咬住牙告诉自己不要哭,可泪腺却在那些言语下被击穿,失了控。
“你该不会以为你和小青是什么纯纯爱爱的校园恋情吧?呵呵,那些东西我们念书的时候就玩过了。小朋友,别太天真了,成人的世界,什么都是钱说了算,懂吗?”
柳橙抬起被泪水浸湿的睫毛,狠狠地看向章楚成,她想反击,她不想任何人随便说笑她们的感情。
“怎么?是不是觉得攀上颜青,学个硕士就能在这片江湖立足?那我告诉你,有我在,在人工智能这个领域,你就别想找到工作!”章楚成恶狠狠地说道,“连工作都没有,我看你还拿什么去和颜青谈情说爱!”
说完,章楚成笑着从桌边走开,把快燃尽的烟头弹到了流水景观的莲叶边,惊得水里的锦鲤四向游散开。他走到窗前,双手插着口袋,俯视着这片帝国。对,他拥有这个帝国,在这个领域,在这个江湖,他拥有极高的权力。
柳橙使劲攥着拳,却发现自己连一丝力气都没有,拳怎么攥也攥不住,胳膊僵硬地垂着,肩膀控制不住地抖着,胸口剧烈地起伏。
反击……怎么反击?拿什么反击?
她只是个刚毕业没工作的穷学生,曾经以为有了颜青的爱就有了全世界,可是现在她才知道,爱是动力,是护盾,而不是武器;梦想未成现实就是泡沫,那种纯真只是自我满足,而这个世界有另外的游戏规则,真实又残酷。
章楚成转过身,看着一直杵在那的柳橙,嘴角讥笑地抽动了下。
“怎么,还不滚!”
柳橙忘了自己是怎么从那间屋里走出来的,也忘记了自己怎么下了电梯,走出大厦。
再有意识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马路边。
太阳依旧明媚的晒着,附近AI产业园区的人们快步走着,有的是提着公文包的办公室精英,有的是穿着格衬衫的程序猿。车辆川流不息,人群熙来攘往。这个世界在按照自己的节奏不停前进,没有人去在乎谁停了下来,谁受了什么委屈,而谁又被抛弃。
回到宿舍,柳橙静静地把套装脱下来,洗干净晾上。
顾短短和男友出去晚上不会回来,而颜青还在书香苑等着自己。
柳橙拨出电话,木头人一样呆滞地听着嘟嘟的等待音。
颜青:“哎,你今天忙什么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接起电话颜青就声音明朗地问道。
“我……我今天和球队的朋友聚聚。”
颜青:“噢,那下午什么时候回来?你想吃什么,我去超市买。”
“老师,我,我今天可能不回去了……”柳橙心虚地说。
颜青:“要出去玩啊?行,那你注意安全,别太疯,你们晚上早点睡,哎,虽然我知道年轻人凑一起也不可能早睡,但还必须要嘱咐你,哈。”
柳橙苦笑了一下。
“嗯,我知道了,你早点睡。”
挂了电话,柳橙静静地坐在宿舍的小铁床上。胳膊抱着曲起的双膝,下巴放在膝盖上,整个人挤在铁床的角落里,静静地,静静地,一声不响,目光不动,只是那么静静地坐着。
太阳落了去,屋里越来越暗,柳橙一动不动。
月亮升起来,屋里一片漆黑,柳橙依旧一动没动。
空洞的目光,放空的思绪,她像是一尊被雕坏的雕像,没有灵魂,没有情绪,没有形状,被丢弃在这个角落。
柳橙本以为自己会胡思乱想,然而她却什么都没有想,她不知道该想什么,一瞬间被太多的情绪击中,只剩下一副躯壳。
月光照进宿舍,照亮了书桌上的西瓜书。
这曾经是一本很有趣的机器学习入门级图书,曾经。因为现在,那些有趣的例子,那潇洒的推导,都变得索然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