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柳橙回到寝室,过的黑白颠倒,浑浑噩噩。
白天她怎么也醒不过来,而晚上黑夜将一切感官都放大,让痛苦膨胀,让无奈扩张,她睁着眼,清醒地感知着这一切阴暗的情绪。
颜青打来的电话她都没接,信息都没有回。
而随后几天,之前拿到offer的企业纷纷反悔,去参加面试的也都石沉大海,甚至连行业里完全不知名的小公司也拒绝了她。
她忍无可忍,在又一次的拒绝后愤怒地删掉了颜青所有的联系方式,那留存了几年的,占着她那个破旧手机大半空间的印记,都被删除。
她不知道到底错在哪里,也不知道该如何纠错。这一件件事情把她越推越远,越推越深。
眼看距离离校的时间越来越近,同学们都找到了相应的工作,或者有的回到家乡城市,而柳橙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不知道自己属於哪里。
小姨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柳橙正在寝室里发呆。
小姨:“橙橙……呜呜呜呜……”
柳橙:“小姨,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是不是宋姨……”
小姨:“嗯……呜呜呜……你姨她……她早上突然,突然晕倒了……后来,整个人就不行了……”
柳橙抬手捂住嘴,哽泣声充满了整个寝室。
柳橙回到杨柳村的时候,宋姨的遗体已经入了棺,棺椁摆在布置好的灵堂。小姨、小姨夫和他们的儿子都回来帮忙料理。
小姨告诉柳橙,宋姨那天早上便呼吸有些困难,胸口很不舒服,下午在帮来村产检医生组织产妇的时候晕倒了,当时呼吸窘迫,憋喘,很快就很不好了。产检医生听说宋姨做过结肠癌手术,也有高血压,按这个情况,恐怕是引发了肺梗塞。
柳橙跪在灵堂前,听着小姨说这些,却怎么都哭不出来。
站在机场的候机大厅,颜青掏出手机,再次拨着柳橙的电话。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您稍后再拨。Sorry the subscriber you dailed ……”
颜青拨了十几次,依旧没有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她低下头,敲打键盘给柳橙发送消息,却在消息发出后看到了旁边的红色惊叹号。颜青神色黯然,她握住手机,往窗外的蓝天看了好久,才在机场广播催促登机的语音中往登机口走去。
守灵后,柳橙又和小姨小姨夫在村民们的护送下把棺椁下了葬,宋姨被葬在福利院后院的一片庄稼地旁。
因为福利院的孩子已经都进了公立特殊学校,现在福利院的那块院子和房子已经没有人用,只是宋姨时不时会去那里打扫,会把孩子们玩坏了的玩具都收到破箱子里去。
柳橙推开门走进院子,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夏日院墙边的高草中传来阵阵虫鸣。
而柳橙又突然觉得身边都是孩子,有到处跑着停不下的,有追着赶着的,也有愣在一边呆呆看着的,一抬眼好像又看到宋姨迎过来,边走边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还特别不好意思地告诉柳橙她手脏,下一秒却被柳橙紧紧握住那双粗糙的大手。
柳橙走进屋里,那些被撕坏的图书被理的整整齐齐摆在木质的高低柜上,那口大黑锅,仿佛锅里还烧着菜。柳橙回过身,摆在门边的水缸静静地立在那里,柳橙掀开缸上的篦帘,葫芦瓢漂在最上面。这是宋姨早上现让人打的水。
柳橙舀起半瓢水,喝了一口,再一口。她想起那时的颜青,接过自己手里的瓢,和她一起喝着水,和她一样用袖子抆着嘴角。水那么甘甜,清凉,可柳橙却感觉到一股股温热流下,她咬着瓢让自己继续喝,继续喝,她在缸里静静地水中看到自己泪流满面。
回到滨海的时候,柳橙迷迷糊糊地又回到了宿舍楼下,却被管理员阿姨告知毕业生早已全部离校。
给顾短短打了电话,柳橙被顾短短领回了她和董飞租的住处。
“短短,谢谢了。”柳橙这谢谢说的极其没有语气。“我这就把我的东西拿走。”
顾短短站在一边,拿着水杯,歪着头,看着因为睡眠不足像熊猫一样眼圈,又因为几天没吃什么,面黄肌瘦的柳橙。以一种明明知道答案,还非要问的语气问道:“你往哪拿?”
对啊,我往哪拿……柳橙被问道后,在沙发上瘫坐下来。
以前有宋姨,杨柳村那是家,也有颜青,颜青的身边就是家。而现在,什么都没有,一无所有。连自己都不知道该去哪,这些东西又要往哪拿呢……
顾短短给柳橙也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
“这是个两居室,我和董飞住那边一间,但是他不常过来,你住这边这个。我没征求你的同意,但是我也不允许你反对。你的东西我已经放到屋里了,你收拾收拾吧。”
说完,顾短短边起身边拿起一个头绳把头发简单一扎,往洗漱室走去。
“房租记帐,以后再还。我要出去一趟,晚上我给你带饭回来。门口玄关那有一副钥匙是给你配的,你可以周围转转,但是我回来要看到你把你的东西收拾好。”
语气没有了她和董飞说话时那种跋扈,但是确实根本不允许柳橙反对。
虽然有了暂时的住处,可是柳橙依旧走不出低落的情绪。
再次投了一些简历,基本都是杳无音信之后,柳橙整个人就完全陷入混乱的时间,浑浑噩噩,不饿不吃,而饿了就吃个方便面。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个月,柳橙一天天无精打采,日渐消瘦。直到顾短短再也受不了她这个样子,强行拉着她谈。
柳橙像个没有骨头的人,被顾短短从屋里拉出来,软塌塌地坐在沙发上。柳橙伸手拿起水壶要倒水。顾短短把水杯一把抢走。
“喝什么喝!你老实坐着!”顾短短凶着。
柳橙只好放下壶,弓着腰萎靡不振地坐着。
顾短短:“你这是在干吗?你看看你,现在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像什么样子啊!”
柳橙低垂着头,眼皮耷拉着,也没有要解释,也没有要反驳,整个身体都在承认顾短短的这句话。
顾短短:“颜老师去美国了,你知道吗?”
柳橙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