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酒依旧垂眸静坐,无论对方说什么,好似都早已与她无关。
她身体里的一部分,似乎在五年前就已经死掉了。
譬如美满的家庭,譬如对於亲情的渴望,譬如对於顺遂人生的愿景,她早就不再强求。
在经过那些事情以后,她曾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可是命运告诉她能失去的不止这些东西。
可是遇到容汀之后,原本她认为自己不配有的东西都被弥补了。
这样的温室让她变得娇气,变得会发脾气,偶尔还学会了挑剔。
原来,她是那么舍不得这些东西啊。
只不过是被人温柔以待了好长时间,居然差点以为自己脱离了往事的纠缠。原来将她从温室里生生拽出来,是这么的难受。
这家小饭馆里鱼龙混杂,是最适合藏匿肮脏的地方。
冉酒已经好久没沾染过这样混乱的气息,她盯着杯子里起起伏伏的茶叶,觉得她的命运也类似这样,飘摇不定,一点落不到实处。
朱文斌轻松了些,涎笑着:“退学后过得怎么样?听你妈说你找了个不入流的工作,天天卖嗓子?”
“怎么卖啊?”
餐桌上哐当一声清脆的响,周遭安静片刻,人们用奇怪的视线打量他们,脸上的不满溢於言表。
然而朱文斌始终装着人模狗样,从他脸上没有半点裂隙,端的好似彬彬有礼。
只有冉酒眸子生冷,滚烫的茶水浇在她手背上,抓着杯子的手还在颤抖。
她劝自己,要忍,一定要忍住。
旁边的人们听不到他们谈话的内容,只以为是父亲对女儿开玩笑,女儿突然被惹恼了而已,接着继续说说笑笑了。
良久,冉酒撩起眼皮,居然扯出个淡淡的笑,却让人心里发寒。
她知道,只是这样,就能让朱文斌愤怒了。
果不其然,朱文斌脑子里哪根弦被拨动了。
他记得这双眼睛在看他时厌恶的样子,就像厌恶一块腐烂的臭肉。
她的眼睛从来都那么疏冷,在派出所外边警告他的样子,考上大学离开时轻蔑的样子。
以及,她告诉他,她要学法律时桀骜的样子。
昭告着他,她脱离了他,他以后再也别想管她了。
那个无用女人带来的拖油瓶,从来都没正眼看过他。
就是这双又野又狠的眼睛,让他在无数晚上睡不着觉,每每想着徐慧芳那么弱的一个婆娘怎么生出这样狼子野心的女儿。
他讪讪地笑:“叔叔没别的意思,当时吧,你去读法律了,我真是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