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相信着在自己登上顶峰之后她真的会如成神般地将一切想通,她把生命寄托於对巅峰体验的幻想之上,把一切结成乱麻的思绪丢给了未来的自己。
她不觉自己已沉溺於梦中,不敢承认她早已把自我埋在了那道割伤的皮肉之间,阻碍着它本身的愈成。
但偶尔,偶尔她也会对上那双灰白色的美丽眼睛,涌上脑海的,永远都是横在生命与死亡之间最俗的那一道思绪。
“这是真的吗?”她问杜芢。
“什么真的?”正趴在她身上帮她解扣子的杜芢微微抬头,荀安久违地看向了她那颗不明显的痣。
“你是假的吗?”她换了种说法。
“我当然是假的。”杜芢笑了,荀安希望她不要暗中嘲笑自己因为她这句话而害怕到加速的心跳。
“更为真实的我,不是还躺在那个布满了显示屏的小房间里吗?你也一样。”杜芢用手在荀安的心脏处画圈,也可能是在描摹着那个房间的形状,“但是啊,安,我不觉得这边的虚假就低於那边的所谓真实。你不觉得,比起那边像死了一样躺着的我们,这边的一切,都要显得更加鲜活而真切吗?”
她的这种语气令人感到熟悉。好像总是这样,比起谈论烟,谈论夜晚,谈论荀安,谈论着梦境的杜芢永远都是更为真实的那个杜芢。只有这时,荀安才能从她的神态里感受到那么一抹过去的她们。
虽然杜芢可以说是完全理解错了荀安那句疑问本身的意思,但没关系,殊路同归。荀安喜欢这时候的杜芢,喜欢她说起真实与虚拟时候的表情、语气、眼神。这装不满半杓的真实也足够将氛围滋润,她想要的就只有这么一点而已。
荀安抬起右手,向前伸去,伏於身上的人很识趣地侧了侧身子。但荀安的手却未像她预想的那样不露痕迹地拂过一片土地,而是留下了更为浓墨重彩的一笔。黑色的墨如一划力不从心的笔画,从腹部的中心向外衍生而去。荀安不记得自己洗完手后又从哪里往拇指上蹭到了这些诡异的墨水。
尽管杜芢表示并不介意,荀安还是急忙停下了手头上的事,去拿了毛巾来给杜芢抆拭。她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於黑色的区域,先别听那轻微的气声,别去想其他的事。她看着那条突兀的曲线,感觉它像伤痕,像文字,又或者,像一条黑色的龙。
黑色的龙。
那之后她也见过黑色的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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