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到了她这种年龄,基本也不会太在意他人的目光这档子事了吧?在经历了两次大梦后,杜芢偶尔面对镜子时也很难相信她也算是个奔五的人,但记忆里那些奔五的人却并不与她类似,她有理由怀疑梦中的记忆能否算作真实年龄。
她偶尔也会这么想:或许决定一个人成熟度的不是她出生后的年岁,而是她与死亡的距离。
哲学这块终究不是她的强项,再想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杜芢看向自己手中的头部仪器,望了望已经躺在一旁的被试者,长叹一口气,带着点与过去所不同的紧张感,再次戴上头盔。
后来她也一直重复着这个动作,重复了许多次。
进入他人梦境的感觉与进入自己的梦境相当不同,僵直状态变得可见,这意味着你会更直观地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假象”。杜芢承认自己也曾有过某种不成熟的渴望,渴望能够在这样漫长的相伴里得到一份称得上真切的情感,那巨大的匮乏并不会因为时间而彻底消散,她是违反规定之人,藏不住基因所赋予每个人类的对温暖的诉求。
只可惜,总是事与愿违。
被戏剧性的完美梦境所包裹之人哪里看得到身边的真实,那梦太美,哪怕只是假的,也好过身边这个切实却无趣的灵魂。最终杜芢永远都是那个被冷落的随叫随到的系统,或是电子管家,只得沦落到去对着玩偶讲笑话。或者说,她的性格也容易将自己置於此地。
善良之人还能与她相安无事至梦境结束,而被梦中的全能感所控制的人只会好事不想她,坏事全推到她的头上。更有甚者在一切结束后直接对她施以暴力要求梦境继续,她是靠着那点自保的小聪明才得以化险为夷。
越沉沦於梦中越对人性感到失望,杜芢站在旁观者的视角里也很少感觉得到那些梦境主人与身边的角色情感上的链接,其实每个人都经不住权力的考验,都是一样的自恋。
虽然每个人都会经历数个梦境,但他们所经历的梦境也都有着个人特色。执着於爱情之人经历的每个世界都像是不同风格的恋爱文字游戏,执着於形象之人在每个世界都在扮演着不同的超级英雄,执着於暴力之人到最后都还在统计着亡於他刀下的人数,并最终在现实里出卖了杜芢,差点害她又大费周章地搬了次家。
他当时的想法是只要杜芢死了,就没人知道他曾做过些什么。这无疑是个可怜人,大开杀戒了几十年,到最后却依旧在意着他人眼里自己的形象。
而杜芢也在过分漫长的岁月里,忘记了自己该是个什么样的形象。
梦境扩展装置有着能够记忆形象的能力,杜芢曾因为有个关系还不错的被试者对她有过“你剪了头发卸掉眼镜会更好看”的建议而改造了自己的形象。也在某个回忆梦里了却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心结,把自己儿时的样子给改造成了漂亮可爱的淑女,不会再有人看见一个丑陋冲钝的胖子,她永远死在了某人的回忆里。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