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崖边至竹屋不过短短几十步,她们却似在比谁更加蜗行牛步一般,总想走在对方身后,挪了许久才刚进到竹林中。江灵殊一看这势头,索性停下道:“若一直这么走下去,怕是到天黑也走不完的,不如说个清楚得好。”
静垣晃着脑袋道:“不管怎么说,你才是凌霄君正儿八经的徒弟,什么赏月宴、团圆饭,原该你亲自去请才显得诚心,哪有让我去同他老人家说,你在一旁站着的道理?”
对方以“凌霄君之徒”这个身份来说嘴,的确合理得令人无可辩驳。江灵殊只得绕开这一事实,强说道:“那,那我也终不及你与师父认识的年岁久,且这主意本就是你自己因贪嘴而想出来的,自然该你先说。我在一旁随便应和几句,也就不算干站着了。”
“你——”静垣闻言心急,却卡在一个“你”字上,一时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说下去,眼看两人如此简短的争论即将以江灵殊的胜利而告终。二人肩上却忽地同时落下一只手轻拍了拍,紧接着熟悉的声音响起——“争什么呢?”
她们皆是一惊,缓缓转头见凌霄君笑意深深,不知他是何时至此,更不知他已将方才的话听了多少入耳,忙尽释前嫌统一了立场,一齐支支吾吾地解释起来。
凌霄君却并未拆穿两人,只是缓步走至圆桌前坐了下来,江灵殊同静垣讶异相视一眼,便也赶紧跑了过去安安稳稳坐下,彼此面上都有几分愧色。
太阳还未完全落下,天边已升起一轮浅浅的圆月,似笼了层薄雾一般朦胧。随天色渐深,月的轮廓越发清晰圆满,不多时便已取代了赤轮,成为天幕中最明润柔美的存在。
今夜星辰不多,所见只三四颗,隐隐散出细碎的光芒,倒是正好如一幅画上极出彩的点缀般增了情致,而没喧宾夺主抢了望舒的风头。
三人此时谁都没有说话,只不约而同静静望向苍穹欣赏月色。月华如水洒落浸润万物,人的眉眼与疏斜树影都似在其中温柔了起来。不远处的瀑布声比夏日里缓了许多,间或有一两声鹤鸣回荡於山谷间,更显出夜色静谧。秋风温而不寒,送来舒爽凉意与山间草木清芬。
江灵殊托着腮出神地瞧着月亮,眸光渐渐在那一轮明辉中失了焦点,恍惚间竟似看见灵衍的面孔浮在月中,且还向自己笑了一笑,忙摇摇头醒转过来,心觉自己是赏月赏得太过专注,以致竟迷瞪了。
若无人先开口说话,只怕他们是要就这么一直看下去,最后还是静垣举起一块胡饼,与月亮比了比,喃喃道:“好圆、好大的饼子……”
凌霄君轻咳一声,抬手举袖掩了笑意,江灵殊却没忍住笑出了声:“也就只有你这样的人,看着月亮想的却是饼子。”
静垣面露抱怨之色,想起凌霄君也在此,又略略舒缓了眉间低声道:“坐了这么许久,也看了这么许久,自然是饥肠辘辘。”
江灵殊挑挑眉揶揄她:“早上是谁说,晚间还要学民间淑女好好拜月祈愿一番……”
“人都快要饿倒了,哪还有心思管那些。”静垣理直气壮地回道。
凌霄君微微一笑,举盏饮了口茶,又搛起一只桂花糕,对二人道:“都吃吧,别拌嘴了。”
“是。”两人应声,皆动起筷子来。静垣如得赦令,忙不迭地咬下胡饼,又饮了一大口桂花甜汤,颇觉惊艳,向江灵殊悄悄递了个赞许的眼神。
“近来也未好好问起你们两个,你们自觉如何?”凌霄君温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