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灵衍更加愤怒,转头反问道:“白溟无辜,白家现在的人也无辜,那难道我们就活该受那样的灭族之难?那一战,我全族四分五裂,活下来的,大都是当时本就在地宫里的人……我们一家在外作战,无力抵挡之后,我爹带着我和我娘一路向东南方向逃去,可却在途中歇息的破庙里被他们发现——那时,花为裳,也就是醉霄楼前一舞的那个女子,她的母亲和妹妹与我们一道同行……为了保全我与我娘,她们和我爹先走了出去,而我与我娘则躲在香案堆放着的杂物后不敢吭声——”
她忽地抽泣起来,断断续续地说道:“可,可当我看见,她们和我爹因未能敌过那十数个人而死在对方剑下时,我,我还是差点儿叫喊出声……是我娘紧紧捂住了我的嘴,我们才没被发现……她自己则咬着唇,直到咬出了血……”
“从那时起,弑亲灭族之恨就已经深深扎根在了我心里……而直到如今,我做的事,也抵消不了此恨分毫!灵殊,你告诉我,若换做是你,你能做到只恨那些人而不恨白家所有人么?你能做到,忍住复仇的欲望不动他们分毫么?!”
江灵殊无言以对,只能颤着手,去为她拭净几分泪迹。
“其实,我知道白溟是无辜的,”灵衍眼神空洞地望着她,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利用了他的善意与信任,同为裳一起设计杀死了他——我永远也忘不了,我用这把匕首伤他时他的神情——那样的震惊,我从未见过……”
“而复仇也并不像我所想的那般快意,我只是杀了一个白家的人,却不是当年做下恶行的白家人,我无法质问他嘲笑他,看他从讶异到悔恨……我能得到的,就只有那一抹震惊,仅此而已。可我还是要做,即便我感觉不到喜悦,能让他们也体会至亲被人杀害的痛苦也是好的,你说,是不是?”
她扶着江灵殊的肩摇了一摇,眸中有一丝夹杂着困惑的疯狂。
“衍儿……”
“若非我的祖母与师父的母亲是旧相识,或许我早已不知在何处流浪……”灵衍又自顾自地讲道,“母亲的病,我很清楚……”
“到了凤祈宫与你相遇之后的日子里,我总能暂时忘却那些不愿回想的事情,我该谢谢你,灵殊。”她的眼神重又清亮起来,“或许白溟的死,是我太急了些,可我先前说过,我实在不想任何人任何事阻隔在你我之间,我想要赶紧报完仇做完自己的事情就回去找你……而且,我私心想……这样一来,那个所谓婚约,也绝不会作数了。”
“那个婚约,我本就……”江灵殊长叹一声道,“衍儿,我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了,若说我觉得你做的是对的,我实在说不出口……可要我说是错的,我又觉得,自己既从未能经受你所受的苦楚,不该如此妄断……我对白溟并无情意,可我承认,我的确同情他,他本不该是受你报复的那一个……但你,我最担心的,始终还是你、只有你,你能明白么……?”
灵衍骤然愣住,泪如泉涌。
江灵殊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从前所受过的苦痛、背负的恨怨,我未能与你一同承担,亦不知如何才能化解,可往后的日子里,我绝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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