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内,凌霄君立在窗边看着两个身影渐渐远去,才坐下身子,打开桌上一只锦匣,从中取出一方早已泛黄的绢子。
绢上的字痕细小紧密,只是墨色浅淡,显已褪却不少,凌霄君却将它小心翼翼展开,默默看了许久。
这上头,是羽白衣默背之下写的一整篇清心诀,当年她不过懵懂稚童,他考她昨日新授的心法,却不想对方提笔便在自己的帕子上全部默写了出来,且无一错处。
故此,他便将那帕子好好珍藏了起来,权做她值得纪念之物。
这样的珍藏,他还有许多,可还没等到他看着她完全升为一轮当空艳阳,她便如星辰陨落一般骤然逝去,只留下这些“纪念”,或说是……遗物。
他对她固然有严师之情,却也多了份慈父之爱,羽白衣的离世,可说是成了他最无法开解的心结。
所以,当他认出江灵殊便是羽白衣时,心内无疑如激起千层浪花,虽未表露,但从第一刻起,便已下定决心要收她为徒,亦为她化解今生劫数——虽说命定之劫,只能由她自己跨过,但只要能帮得上忙,他便绝不会坐视不理。
“白衣……灵殊……”他自言自语念叨着,许久,一滴泪落在绢上。
他触到那滴泪,自己亦吃了一惊——上一次落泪,还是百年前得知噩耗那一日。
可察觉到这滴泪之后,他的唇边却又浮起一丝带着欣慰的浅笑来。
无论她的前世抑或今生,他到底都不能完全将她看透——一个看起来规规矩矩的天之骄子,竟会悄悄在情之一字上选了一条在大多数世人眼中都太过离经叛道的路。只是前世羽白衣最终於情於义,都未能选择心念之人,今生,他不愿悲剧重演,亦不愿她再失去所爱。
幸而,今生她们并未从一开始便站在注定对立的两面……她们还有无数的可能。
凌霄君想了许久,最后抛却杂念,於符纸上悬空画了几笔,接着伸出两指立於唇畔,默念起法诀来。
只是默念之间,他不自在地蹙了蹙眉,心道:这搜魂寻魄的术法……许久未用,还当真是有些生疏了……
江灵殊带着灵衍走进屋内,见静垣已为她们点好灯烛铺了床帐,正拿着把羽毛掸子掸着窗上飞尘,忙上前拦住,歉疚道:“快别忙了,深夜搅你安眠,我已觉过意不去,怎还好叫你为我做这些?”
静垣放下掸子,瞪大了眼睛抱着双臂道:“怎么一年多过去,你竟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说起话来也这般客气,倒像是咱们第一次见的时候了……咳咳,罢了罢了,看你们两个的样子就知道累了许久,赶紧睡下罢。这儿到底还是寒凉的,瞧你师妹似乎有些畏寒,我多铺了层褥子,又多放了两床被子,应当是不会冻着了……那小火炉上有刚烧好的热水,你们且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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