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沙莽莽,瀚海苍茫。风凛如刀,雪大如席。
黄云紫塞之间,走过一撇孤零零的艳红色。沉甸甸的风雪快要把她压倒,可她还是摇摇晃晃地走下去。
花不二想过各种各样的葬身之地。阴间离那老妖婆太近,只能跑到阳间来。但是阳间吧,江南她嫌太热,蜀地她嫌太湿,中原人太多,她嫌太挤,更嫌规规矩矩的恶心人……
思来想去,终究是来了塞北草原。
毕竟,是她曾想带夫人远走高飞的地方。
夫人看不到了,她替她看看。她和她荒唐的两辈子,也算有个结果了。
可当她真来了塞北,不禁大失所望地骂出来:“你奶奶的,怎么这么丑!”
来前她都忘了,现在是寒冬腊月,哪里看得到书里说的风吹草低见牛羊,除了冰雪就是荒秃秃的沙地,土不生毛,鸟不拉屎,离她梦中的美景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妈的什么破草原,姑奶奶死在这儿也是瞎了眼了。”花不二气得踹飞好几块石头。可来都来了,她估摸自己的阴寿撑不了多久,也没时间另找块坟地,只好寻背风处挖了个雪坑,骂骂咧咧地躺下了。
躺进坑里,她闭上眼睛,听着外头呼啸的风雪,感觉浑身上下都被伤势重重压着,魂魄也一点点消散成细碎的花须。
湮灭前,她竟有点庆幸,幸亏夫人生前没来过草原,她若知道这么难看,一定会不高兴的。
躺了不知有多久,魂身失了大半的知觉,神智也行将涣散,忽然衣襟一紧,不知被什么人拽动起身,很快一袋子药汤凑过来,撬开她嘴巴灌了进去。
“谁!这……这干什么?”花不二又惊又怒,心想哪个过路的贱人这么多事,竟要救自己这么一只死鬼?她想瞧瞧是个什么样的倒霉蛋,但魂身太过虚弱,眼皮子都抬不起来,更别说动身反抗了。迷迷糊糊灌完了药,又被那人抱出坑,负在了背上。
“造什么孽哟,死都死不安生。”花不二被那人背着冒雪而行,虽然浑身无力,神智时醒时昏,心里兀自乱骂个不停。
她被风雪迷得睁不开眼,但隐约听见身后有“叮叮啷啷”的鸾铃声,心里奇怪:“这人不是牵了马,就是牵了骆驼,怎的不拿牲畜帮忙,非要费力气背着我?是了,姑奶奶生得祸水绝色,哪个舍得把我丢马背上去,肯定是要人来背的。哎哟!怕不是个公的畜生占便宜来了,想绑我回去做人家媳妇?腌臢东西,他老狗日的……”
边暗骂,边以虚弱的魂识探知那人的形貌。好在她这方面本领了得,只从那人肩背窄薄,发丝柔软,还有股子沁人心脾的香料气,就断定这人是个年轻女子,心里长松一口气,顿觉舒服多了。
可瞎寻思一会儿,又冒出一股无名火:“他娘的,姑奶奶死得好好的,要她来狗拿耗子,瞎管闲事?”
自从她逼迫子夜杀了萧凰,又被子夜云雨时暗杀,彻底伤透了心,也看清了自己多不是个东西。她本就天生反骨,临死前更是破罐破摔,既然要坏,那就坏到底好了:“贱骨头,你要救我,我偏要恩将仇报。等姑奶奶醒了,就杀了你全家……不,姑奶奶是厉鬼,要把你全家人都扒了皮、拆了骨,男人丢了喂狗,女人撕下肉来生吃了。嗯,生人肉不好吃,要煮熟了蘸酱吃,用油炸得酥酥脆脆也不错……”
边盘算着人肉有多少种吃法,边依偎在那女子背上,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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