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漫染没有再问:“我累了, 你先出去吧。”
“是, 世子妃好生歇息。”
待雪枝走后,段漫染并没有阖眼, 周遭的床帐似乎又化作冰凉的河水, 她困在其中, 口鼻耳眼皆被隔绝。
她虚虚抬起手,求一丝生机。
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出现在眼前,林重亭嗓音带笑:“好端端的小姑娘,无事想不开跳河做什么?你的家里人呢,怎么放着你不管?”
不对,不是林重亭。
那时候的林重亭,是比冬日河水还要冷冰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救她?
便是大发善心救了她,也绝不会那般温和耐心地对待自己。
段漫染陡然睁大瞳孔,一瞬间犹如被人从水底捞起,彻底清醒过来。
她猛地坐起身,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朝门外走去:“雪枝,叫管事备车。”
雪枝忙上前问道:“这么晚了,世子妃还要去何处?”
“回临安。”
她要回林府,当着林重亭的面问清楚,那个上元夜,救自己的人到底是不是她,到底是不是?
“眼下天都黑了,世子妃出门怕是不妥。”雪枝道,“可是有什么要事,奴婢托人去做也是一样的。”
这种事如何能托人去做,段漫染没有搭理:“你叫管事备车便是,出了事也有我担着……”
话音未落,她脑海中一阵眩晕,身子摇了摇。
雪枝忙将人扶住,送回到床上。
她先是吩咐小丫鬟叫大夫,又带着哭腔劝她:“世子妃就算有天大的事,也该顾着身子,不能再使小孩子脾气,如今老爷和夫人已不在京中……”
对啊,爹娘不在临安,她已经是个大人了。
段漫染不觉打了个寒颤。
她突然意识到,倘若林重亭当真不值得相信,她唯一能够依靠的人,便只剩自己了。
她不应该再像一个孩子般冲动行事。
段漫染似被抽干力气,她沉沉闭眼:“我有些累,想先睡一会儿,你不必叫大夫来。”
段漫染没有撒谎,她一闭上眼就睡过去,直到第二日天亮时,身子已好了许多。
身子骨虽无大碍,可心上依旧是堵着慌,只不过不似昨夜针扎般的疼,段漫染甚至能坐下来,捧着一杯茶,细细思索其中缘由。
当日,是她对救命恩人死缠烂打,追问其名姓。
倘若对方当真是林重景,倒也说得过去——娘子有孕在身,青年不愿与小姑娘沾染上干系,便谎称是自己是林重亭。
说到底,错的人还是自己——不懂得放手,缠着林重亭不放,才会有后来的圣上赐婚,她们才会结为夫妻。
救命恩人是假,可她和林重亭的感情,难道也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