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又去寻宫里那皇子!如今传言已经沸沸扬扬,万一……你不是同姑母一般了!”周鸿拦住马上关合的门,将声音含在嗓子里喊。

见辞柯不理不顾,周鸿只得放弃,扬着手里的伞:“好歹撑把伞!”

雪不知何时已如飘絮一样大,绵绵翩翩落在人肩上,眼前的女子背影蹀躞,孤零零裹着毛皮斗篷,很快消失在了风雪里。

这年的天气也不知怎的,小雪断断续续下了一个月,直到冬末,雪才渐渐停下,积雪还在,只午时阳光照射时才能化去一些。

地面的水被人们踏过,混成泥泞,滋养一整个冬日被冻瓷了的土地。

而在南方,则是寒梅初满,一树香雪,落花混着雨雪落入河水,漂浮着远去。

淮水涛涛,翠华四起,烟笼寒沙,悠悠长河两旁酒家纷纭,琵琶小调传入耳中,令人不饮自醉。

各家少女等不及春日,已经将春日的衣裙穿了出来,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却还不忘在河边赏梅,唧唧喳喳说笑不停。

人群中,一个身形颀长的女子格外引人注目,她穿着冬装,肩上还搭了厚厚的斗篷,却不显臃肿,可见本人有多瘦削。

不过好在身姿灵活,走在摩肩抆踵的路上,竟一分也没碰到旁人。

她走到一处挂着黄旗帜的酒家门口,抬头看了看,这才迈步进去,店里点了暖炉,热乎乎的,弥漫着烧酒的味道。

“客官里面请!”小二帮忙接过她的斗篷,弯腰将她请到楼上,此处沿河,能够俯瞰滚滚淮水,一些商船沿河而下,景观极美。

女子在窗边坐下,低低咳嗽了两声,露出苍白的脸来。

凤目晶莹,浅看犹如寒冰,脸上的肉少了些,下颚清晰如石墨勾勒出的,除了眼睛,其余的有些普通。

“一杯温酒,多谢。”她轻声道,冲那小二笑了笑。

酒上来,她等的人也来了,扭着腰肢走到她对面,拉开椅子坐下,端的是风韵嫋嫋,指甲涂了红蔻,蹙眉看她。

“叶姑娘?”裴宁犹豫着问。

叶犹清将食指放在唇边,在桌上写了几个字,裴宁烟波流转,抿开鲜红的唇笑道:“原是陈姑娘,失礼了。”

“陈姑娘这些年,去了何处,怎么看着清瘦了许多?”裴宁低声问,打量着叶犹清脸上的易容。

“之前在北方,今年南下,近日才来的江宁府。”叶犹清温声答。

“北方如今乱军四起,齐军又没有风骨,节节败退,人们可恨不得全逃到南面来呢。只是许多地方不收难民,也不知防着什么,加上今年冬天冷,据说冻死了不少百姓。”

裴宁泠泠一笑,将脸凑近,“对了,一月前还有人来寻你,说什么主子姓周,可我那时没你消息,便什么都没讲。”

叶犹清捏着酒杯的左手紧了紧,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裴宁忙上前拍打她背,眉眼间流露几分担忧:“这是怎么,身子看着这样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