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她意料的是,柳墨的控场能力足够强,张萍的情绪也没完全失控到不能沟通。
事情看上去事情仿佛没有那么糟。
慕与潇虽然很乖,心智比同龄人总是要成熟一点(其实是比较钝想得又深),但不代表她没有童年, 没有青春期,没有做蠢事的时候。
她当然也会犯错, 也会挨妈妈的骂。
记忆中,母亲有一张成熟美丽的脸, 兼有水乡姑娘的秀丽温柔, 但刚毅和倔强挂在其中。
所以平时面相很和善, 哪怕是跟人吵架, 说人坏话, 给慕与潇的感觉也很温软。
但是偶尔凶起来的时候,表情很凌厉, 她训慕与潇时并不儿戏。
年轻的父母发怒,对孩子有绝对的威慑力。
但上了年纪以后的张萍,许是五官变得亲切寻常了,又许是举止被岁月染得冲缓了,哪怕是极度不痛快,也不再让人生畏。
甚至,带着些中老年特有的喜感。
但这种喜感所带来的“事情仿佛没那么糟的错觉”,也让她忧虑,她总疑心最糟糕的时候还没来。
这只是大家还没进入状态时的初步对阵。
她妈做完表情管理后,朝她投来那种每一个出柜人都惧怕又不得不面对的眼光。
很难轻易把这种目光定义为厌恶、嫌弃、无奈,但被这样的目光一照,心怀痴想的人,几乎都脱了一层皮。
谁愿意被自己最亲的人,用那么恐怖的目光看着呢。
如果有选择,慕与潇一定不一样。她已经习惯,她母亲看着她的眼睛里,全是母爱的慈祥,还有恨不得迸溅出来的自豪骄傲,即使很多时候是盲目的。
但现在,她曾经享受过的目光都不见了,换成了陌生的质疑。
那不是对这一件事的质疑,更像是对她整个人,27年来的人生的质疑。
但偏偏,她不能不接受这样的目光,不能不忍耐这样的转变。
她已经做出选择了,那么做出选择后的一起结果,她总要承受,且不能怨恨任何人,包括她自己。
所以她悄悄地吞下了她的难过,她脸上很木然。
她不想在柳墨与她并肩作战的时候,在柳墨面前,表现出一副受多大委屈的样子。
那也太差劲。
“慕与潇。”张萍又喊她的大名。
“是我。”
慕与潇奇怪自己僵硬的身体还能开口,组织出完整的语句:“是我先喜欢柳墨,软磨硬泡,想让她跟我在一起。”
“十几岁的时候就……”
她思路断裂,说了句倒桩,还没说完。
张萍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女儿,这种话也说得出口。她不用看柳墨也知道柳墨是一张得意的脸,挂着惯来轻佻的笑容,让人对她没有一点点办法。
但当她不得不去看柳墨时,却发现柳墨不仅没得意,还不笑了,有一点伤感地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