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栖烬还是要给她买,买麦兜同款鱼丸粗面,她咯咯地笑,点单的时候说希望老板来跟她说没有粗面,可惜老板没有配合她。池不渝微微瘪起了嘴。崔栖烬看她一眼,说她无聊,但过一会,又用手指戳戳菜单,用钝钝冷冷的语气讲,那就来碗鱼丸河粉。
她笑得东倒西歪,撑着下巴说没有鱼丸。崔栖烬没有抬头看她,用很应付的语气说,那就牛肚粗面。
她嘴一瘪,突然之间哭得眼睛通红。崔栖烬被吓到,以为是自己的语气很敷衍让她流眼泪,於是重新说了一遍“那就牛肚粗面”。
池不渝红着眼睛摇头,一时之间发不出声音。
崔栖烬又犹豫,最后试探着说“那就鱼丸油面吧”。
一时之间池不渝又哭又笑,最后抽抽噎噎地问,
“崔木火你怎么突然会来?”
彼时,是她初到香港上服装课程的第一天。
实际上长到二十六岁,这是她第一次独自出远门,还要一个人过来这么远的地方,她在这里听自己听不懂的香港话。
人家话咩咩,她讲噶噶。
但她觉得自己不能被咩咩打败。似乎在父母无限关爱下长大的小孩,都曾有过这种豪情壮志——渴望脱离,渴望在风雨中闯荡,渴望自己就算没有爸爸妈妈,没有姨妈表姐,也能成为一个很不错的大人。
池不渝承认自己可能就是这种小孩。幼儿园读到大学,一直没有离开过家,凡事都依赖家人。原本在大学时申请过交换生后来又放弃,已经是个二十多岁的大人,遇到一点小事还是忍不住要掉眼泪,做不好什么事情的时候喜欢撒娇。
小学老师在期末评语上给她写——池不渝同学热情开朗,有礼貌,热爱集体。但有时集体劳动吃不了苦,在同学交往中显得有些娇气。老师希望你能在以后成长中争取改变。
她看到这个评语,伤心得哭了出来。妈妈晚上给她做油焖大虾,爸爸回来的时候给她新买了一个草莓熊,吃完晚饭住在同一个小区的游颖牵她肉肉的手,带着她去和很多姐姐在Ktv唱歌,一个姐姐给她编好看的辫子,她在沙发软座上蹦起来,晃着刚编完的辫子扯着嗓子唱“命运就算颠沛流离”,这个模样被某个姐姐拍下相片,至今还存在游颖相册的收藏位置。当时姐姐们都笑眯眯地捏她的脸蛋,说,水水儿乖惨咯。
池不渝,池不渝。她真的一直不渝。
长到二十六岁。
她信心满满地订好机票,推着两个满满当当的行李箱去香港,行李箱里有她认为最漂亮的小裙子,有她声势浩荡的一颗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