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秦颂似乎控制住了自己,只是慢慢抬眸,死气沉沉地插了句:“二十九。”
坐着的两人被她突然出声拉过注意力。
“二十九啊……”苍老的容颜仰头望着天花板上刺目的光,好似在回忆,又好似透过光看别的什么:“正值青春年华,二十九年前她也还在呢……”
谁?黎初心里有答案,一定是路阿姨的爱人。
路阿姨不止一次感叹过她爱人还在世的时候,她们三十岁结婚,恰好是秦颂出生的年份。
她的爱人与胡院长也是挚友,黎初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这么早就离世了,只知道每次提起她,胡院长的双眼总会含着莫大的悲伤。
大概是一个很好的人吧?她想。
“人的过往都不重要,那些记忆会被往后的许多事情冲淡,时间冲不散的只有爱,不必为跌入深渊而伤神伤力,因为不值得。”
年老沧桑的嗓音沉淀着无数岁月流逝的痕迹,秦颂不言不语,只有微微拂动的睫毛证明她还清醒着。
黎初也没吭声,不明白路阿姨说这句话的用意,好像是在感叹,又像故意说给秦颂听的
墙上的时锺滴滴答答走动,渐渐的,病房外守候的人变少了,只有她们三个还在,各自沉默。
等天空翻出鱼肚白,再到完全亮起来,院内有了人声鼎沸,秦颂才抬头,苍白的脖颈线条流畅。
“吃早餐吗。”她又做了惯有动作,将手放入外套兜内,问得不咸不淡。
黎初没什么胃口,但考虑到身边老人的健康,还是点点头:“好,我和你一起去。”
大概是嫌她走得慢,秦颂在前方小幅度侧了侧身,半张漂亮冷艳的脸浸在阳光下:“不用。”
於是黎初重新坐回椅子上,听路阿姨讲话:“等会你也别表现得太悲伤,否则她不会安心的。”
“嗯,我知道。”黎初低头抠着手指,心里浮浮沉沉地不踏实:“路阿姨,人必须要接受死亡吗?”
旁边人侧目:“不能接受又能怎么办?不接受的话,又能改变什么呢?”
是啊,能改变什么?
胡院长一定希望她好好生活。
可这样想便更难过了:“我舍不得胡院长。”
“谁又能舍得谁呢?我也舍不得她们,湾湾一走,这世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原来,剩下的那个人才是最痛苦的。
黎初攥紧拳头,眼泪还是没止住。
秦颂买完早餐回来,黎初早已经哭得撕心裂肺,她趴在老人的背上,仿佛被悲伤的海洋溺住了。
表情包里的兔子没有了以往的跳脱欢快,嘤嘤地泣不成声,秦颂有些喉头发紧。
不知为什么,她竟然有点想拥抱她。
就像在床上和电脑桌前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