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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宁城,部堂老爷是头上的天,那些生意人是脚下的路,我们想在中间讨口饭吃,有天没地不行,有地没天也不行,你将来是要接我的班的,一定要学会如何‘头顶天,脚踩地’地干事,懂么?”

身后没有回答声,只有千层底布鞋踩在青石板上的沙沙声,纪忠还在震惊中久久无法回神,那脚步声听起来,满是忐忑不安。

纪奋回头,狠狠一个栗子敲在儿子头上,敲得他手指疼:“婆婆妈妈的,你真该省省事了!早晓得圣贤书读不饱肚子,还会读坏脑子,当初就不该听你娘的,非让你去读个狗屁的圣贤书!功名么的考到,脑子还给读坏掉,老子这是造的他娘的么子孽呢!”

说完不解气,抽出烟杆子的纪奋,又叼着烟杆补充了句:“日你娘呦。”

纪忠紧抿的嘴动了动,没说话。

父子二人又走出去一段距离,纪奋抽着旱烟,冷声道:“老子晚上要公务到很晚,不回家睡了,记得给你娘讲一声。”

纪忠提提因用力抿紧而微微发颤的嘴角,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敢说,只从嗓子里含糊应了声嗯。

其实他晓得,衙门今日并没有公务要吏房加班,那个於老板给了他爹好处,他爹肯定是要去千湍院,偷偷去找那个叫嘲娘的女人。

那女人是他爹的老相好,他爹自小的邻居,嘲娘十四岁上,因为乡里遭水灾,被她爹娘卖给千湍院换了粮食,沦落风尘。

这么些年来,他爹一直没和那个嘲娘断联系,外人说他爹情深义重,可纪忠心里清楚,在婚姻家庭里吃了快三十年夹生饭的人,是他的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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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州总督曹汝城,从大邑回到江宁不过才短短十余日,可就是这十余日,逾千灾民被从饿死病死的边缘拉回人间,管县碑林县的积水基本泄了下去,被冲毁的七贤坝也重新开始修筑。

田舍尽毁了,一无所有的灾民被招为工,有劳力的女人男人上到受灾处干活,其他人在后面搞运输做保障,流民匪寇自行散伙了,抢夺和打劫不压自克,难民区的疫病得到控制,守备军从城门楼上撤回军营,城郭各门逐步恢复往日喧闹。

以工代赈的效果立竿见影,压在江宁头上的乌云,也一点点被驱散。

灾民很快把对官府前期不作为的憎恨抛诸脑后,转而颂扬曹总督是好官,只有於霁尘觉得有些可惜,因为曹汝城,是当朝右丞相季登的学生。

三日后,於霁尘应邀赴总督衙门见曹汝城,一路上她都在琢磨曹汝城,琢磨当下江宁的时局。

皇帝体弱多病,天狩朝堂是皇后季氏代政,前期倒也励精图治,向北重用北方三王守土御敌,向南平定蛮乱安抚边民,出动水军抗击倭寇,开通海上贸易与番洋互通有无,四方倒也安定。

然,自天狩十六年起,季后族兄季由衷拜右丞相,朝堂出现朋党,权力纷争,天下就渐渐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