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究竟什么晚了,於霁尘和米家伦没再说下去,此前向千湍院那阿姨要的歌舞和酒菜,已到时间送来。
来千湍院里办事,又怎能不被那些精於算计的阿姨们,落点好处进口袋?
窗外天欲晚,雅间内琵琶声声,衣香鬓影动,虽规矩得体,亦是水图南从不曾见过的景象,她看得呆,不小心就露了短。
脸颊忽被人轻轻戳了一下,水图南从舞动的人影中收回视线,发现坐在那边的米家伦不见了踪影。
“他出去方便,”於霁尘单手托着脸,笑盈盈问,“你瞧着人家舞姬发什么呆?”
水图南转过头来,亮晶晶的眼睛看向於霁尘,无比认真:“凭什么男人就可以堂而皇之享受美酒美姬,在外拈花惹草不用在乎人言可畏,而若女子这般,就会被人说成不检点?”
於霁尘脸上笑意扩大了几分:“天狩年,皇后代政以来,女子被男子压迫的情况,较过去百千年而言,已算有所改善。”
“所言不错,”水图南赞同地点头,很好地理解了於霁尘的话外音,“正是因为至高之处少有女子的容身之处,女子更无有开口说话的机会,士农工商各行各业尽被男人霸占,他们事事从利己的角度出发,强占走所有好东西,方方面面将女子排斥压迫,到头来再施舍点原本就属於女子的权利,让女子对他感恩戴德。”
打断女子双腿,再递上一双拐杖,说,你能走路要感谢我,我是你的恩人。
“最可怕的是,”水图南像是心有余悸般,表情有瞬间的恐惧,“女子已然被当权者压迫了,可女子和女子之间,还要被当权者潜移默化地挑拨,从而不断发生矛盾,这真令人鄙夷当权者。”
可许多女子并未意识到,自己上了当,受到了惊天巨骗。水图南觉得,她的阿娘陆栖月,便是这般个人,在家时受父兄支配,出嫁后受水德音支配,即便事到如今,被水德音那般作贱,竟然还在找借口,不停地主动原谅着水德音。
身为女儿,水图南只能说陆栖月心底过於善良,可任随便那个局外人来看,陆栖月对水德音,都是在“犯贱”,於霁尘说的没错,即便她不主动找陆栖月麻烦,陆栖月这辈子,也不会过得舒心。
於霁尘问:“那你呢?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到更高处占据一席之地,”水图南低低地说着从小就有的想法,“为所有受压迫的女子,争取站起来的机会。”
她的这个想法,儿时每说出来,必会为人轻笑,阿娘笑,伙伴笑,一起念书的同窗笑,教书的学究也笑,但於粱没笑话过她,十几年后,於霁尘也没笑话她。
“有志向,有气魄,”於霁尘看着她的眼睛,诚恳到有些虔诚:“你将来,肯定比我有大作为。”
作者有话说:
【1】阿姨:弟走从军阿姨死,暮去朝来颜色故。白居易《琵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