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也想她应该是不用看都知道那副画上的内容究竟是什么。
手轻轻放在了胸口的位置上,眼眶也在不知不觉间泛起了酸意,苏清也看着顾锦央,仔细地注意着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有些失落,还有说不出来的苦涩。
顾锦央死死的抓着手上的画卷,眉也越拧越紧,画的防潮处理做得很好,又因常年隐藏在另一幅画之下的缘故,才显露出来的画依旧崭新如故。
画装裱得过分精致,就连那画上的人也是,好不容易拨云见雾,窥得真容,顾锦央突然明白,这画为什么要藏起来了。如果是她的话,那也是恨不得将那人也一并藏起来,觊觎之人太多,只有藏起来,只能自己一人见,才能安心。
开得正盛的桃花树下,花瓣纷飞着,佳人素衣玄袍立虚靠在枝干旁,颈间暧昧的红痕在袍子领口处若隐若现,肩上也零零散散的染了些花瓣,让人忍不住抬腕替她将花瓣细细拂去,然后手腕一转,把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领口拉开,看个究竟。
深邃的凤眸晕着些水雾,唇角泛着浅笑,眉目深邃,又饱含着深情,那一瞬,仿佛一切都生动里起来,眼前的画面也不再是静止的。
树上的花瓣被晨风吹落,飘飘洒洒终是点在了树下人身上,佳人靠在树干旁闭眼假寐,眉宇夹杂着淡淡的柔意,薄唇微勾,浅笑安然。
然后佳人慢慢睁开了微阖着的双眸,对着来人莞尔一笑,一切真实得就像梦般,宛若谪仙般的人,最终还是落入凡尘,品味世间百态。
如果说堕天使最后还是被拉入了地狱,但至少他曾经也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天使。
古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如今一瞧,确实是并非子虚乌有之事。
作画之人的用心,拿怕是隔了这么久的时光,都能从画卷中体现出来,爱意早就刻入骨髓,并没有随着时光而消逝,反而如酒般得到了沉淀发酵,翻倍的淳厚浓烈。
顾锦央一直都知道,苏清也笑起来很好看,她该多笑笑的。
只是现在顾锦央并没有心情去想其他的,她看着苏清也,然后接过了那张脆弱的宣纸。
相比刚才那张画的精致用心,这张画就很明显粗糙了不少,但是不可否认,画画之人的画功摆在那里,仅仅几笔勾勒,就将人的神情也刻在了纸上。
在右下角还写了一个苍劲有力的“芷”字。
下意识的,顾锦央摸了摸自己脖间的那一条细长的红痕,她看着苏清也,很是复杂的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垂眸将眼底的神情掩去,苏清也将手放在了后脑杓上,淡声道:“嗯,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看着顾锦央搭在脖间的那只手,苏清也微微蹙眉,带着试探缓声问道:“姐姐,是想起什么了?”
顾锦央往后退了一步,开口否认道:“没有。”
拉开浴袍的衣领,苏清也握住顾锦央的手直接按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上。
顾锦央微微使力想把手抽回来,苏清也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腕,指着自己心口上的那两个胎记说:“姐姐看见了吗?”
顾锦央的手僵住了,苏清也身上有胎记,她还是知道的,只是她也只见过一两次,大概知道那个新月型的胎记,另一个胎记并不知道,但是却觉得非常眼熟。
苏清也松开手,喉头微滑,轻轻触上顾锦央的脖颈,苦笑着说:“其实当年我不辞而别,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很难接受吧,当时的我一样没接受下来。两年前,我接受了催眠,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然后便决定回国找你。”
“我想姐姐其实也是想起了一些的。那不是梦,是真实的。”
顾锦央微楞,唇嗫嚅着,“可是……”
“可是我记得的都是你的好,并没有那些的。”
微凉的泪水从下巴上滑落,苏清也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她全记住了好,不记得那些坏,那一刀割下去,该是有多疼。
恐怕心口的疼也抵不上一丝一毫,那明明是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其实到最后伤她最重的还是自己。
顾锦央沉默着将画卷好,放回了木盒里,她看着一直站着的苏清也,抬手帮她帮浴袍领好,轻声说:“小也,给我些时间。”
顾锦央知道苏清也一直有事情瞒着她,只是万万没想到是这件事情,她也的确是知道一点,也正如她说的那般,记得的都是对方的好,口是心非又不善言辞的人,一直默默在背后付出着,体贴入微,又常让她感动。
这一点,苏清也倒是一直没变。
所以当梦境和现实重叠后,就会变得虚实难分,在潜意识里也会认为她就是这样的,她们也一直未变,好的把坏的掩盖,然后又蒙蔽麻醉了自己的想法和意识。
而今天晚上,苏清也把画拿了出来,让顾锦央亲手把中间隔着的那面镜子敲碎,也是在告诉顾锦央,看似所谓完美,甚至天衣无缝的事物表面,藏着有多腐败不堪的内里。
你所知道的好,其实还夹杂着你没想起的各种坏。
就犹如白雪公主咬的那个苹果,咬过一口才知道是有毒的,然后一直梗在喉咙,不上不下,难受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