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珏开着同一辆车,去而复返,熟门熟路地找到五楼肾病一区,出电梯前对着光可鉴人的电梯门扯了扯大衣上的褶皱,气宇轩昂地迈步走出去。
停在她昨晚喝粥的塑料椅子旁边,抬手敲了三下门,礼貌又克制。
“里面没人,你找谁啊?”隔壁病房的老太太突然冒头出来,耳朵背声音大,贴着秦珏大声喊,吓得秦珏连连后撤。
“我找里面住院那个小孩,姓唐,差不多这么高吧。”秦珏抬手在腰部以下大概比划了一下,差不多是她昨晚粗略一瞥估测出来的身高。
“嗷,她呀,这个点,应该去透析去了。喏,那边。”老太太给秦珏指了个方向。
秦珏眯起眼睛看过去,正看见天花板上垂下来一块楼层指示牌,她谢过老太太,抬脚冲着透析室的方向走过去。
在同一层,走廊的另一头右拐,秦珏昨晚听到的某种机器白噪音就出自这里,一排好几件透析室挨在一起,她放缓了步伐,从房间门上的玻璃观察窗一个个往过去。
六七岁的小姑娘,科室里独此一人,很好辨认。
和人相比过於宽大的病床,过於粗的管子,暗红色的液体从她的身体里流出,流入运转着的巨大机器里。
小女孩皮肤黯淡,下巴尖到让人心疼,细而长的的睫毛低垂着晃晃悠悠,分不清眼下是阴影还是阴翳。
玻璃反射的倒影中,秦珏的眉头缓缓皱起,她以为自己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骤然看见这一幕,胸口还是会被人压了一块大石板一样。
病床上的小女孩扭头,抬眼,和她对视。
秦珏忽然一阵慌乱,小女孩乌溜溜的眼眸里仿佛一切龌龊都无所遁形,她事先想好的开场白全都没用了,秦珏甚至怀疑这小孩知道是她一直在欺负唐韵。
玻璃窗里,小女孩动了,她费力地抬起没扎留置针的那只手,从身边拽过来一块小画板,拿起马克笔在上面写写画画半天,然后对着秦珏举起来。
上面写着:“姐姐别怕,不疼。”
秦珏喉头发紧,小朋友这是把她当成新来的病患了,还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安慰她不要害怕。
秦珏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她轻轻推开虚掩着的病房门,走到病床前的小板凳上坐下,头顶悬挂着小朋友的信息卡,她端详了片刻,一笔一划记住唐歆这个名字。
“我不是来治疗的,我没有生病。”秦珏轻声说。
“那你是谁?”唐歆歪着脑袋打量秦珏,一点也不怕生。
“我是……我是来帮助你的大姐姐,我叫秦珏。”秦珏说。
“我叫唐歆。”小朋友笑得一脸灿烂。
“可是大姐姐,你为什么要帮我啊?”唐歆问。
为什么呢,秦珏自己也不很清楚,她不是个同情心泛滥四处做慈善的人,这样不为名不为利甚至被人猜疑埋怨着送钱,她也搞不懂自己为何如此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