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染已经反覆比对过了,那个叫唐歆的患者登记进入系统的时间比理查德的孩子发病要早,而且她和捐献者同属一国,在同一个系统里,伦理上不存在任何问题。健全人有两颗肾,但是那个签字自愿死后捐献所有器官的是个昏迷的病人,她偏偏只有一颗健康的肾脏,另一颗因为长期用药受损严重根本不具备移植条件!
两难的困境摆在了韩染面前,现在这个包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所有真相,理查德对唯一的那颗肾脏志在必得,据说他已经疏通好了江城医疗系统上层,小公子也已经安顿在了江城,现在负责动手术的约书亚和她也已经就位,只等一拿到肾脏,立刻手术。
如果那个叫唐歆的小病人完全被蒙在鼓里,如果她身边没人能阻断这个链条,她将丧失唯一的机会。
“师妹,你再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这么关注那个患者?”韩染问。
到底要不要把消息透露出去,只看韩染的一念之差。
“她是我一个病人的女朋友的亲人,也可以简单理解为是我那个病人的亲属。”於牧说。
说这话时,她下意识看了一眼莫荃。
“只是这样的话,其实和你的关系并不密切不是吗?你接诊过那么多患者,每一个的家人你都要帮衬吗?”韩染问。
“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吗?那个患者对你的意义很不一样?”韩染问。
於牧垂眸,这个问题的确很难回答。
韩染有一点说的没错,她接诊过那么多患者,就算她记忆力超群也不可能记住每一个患者,更不可能连她们的亲属都一并放在心上,秦珏在她这里这么有存在感,除了她病情复杂甚至牵扯了刑事案件以外,还在於她是莫荃最重要的朋友。
莫荃之前恨不得天天在她面前刷脸,每次没话题了就要扯到秦珏身上,让她想忘都忘不了。
但即便没有这些牵扯,她知道了唐歆的病情,难道就能无动於衷吗?
刚上临床的时候,带教老师批评她心肠太软,当然也许也并不是批评。那是一个疲惫的黄昏,她刚跟着老师参与了一场耗时几个小时的抢救,但病人还是走了,她蹲在走廊上偷偷抹眼泪,被带教老师发现了。
老师说,做她们这一行心不软不行,但心太软,也不行。
嗡——
於牧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在安静的包间里听起来格外刺耳,一通电话打断了她冗长的回忆,她看清屏幕上的来电人是秦珏,大概能猜到她要问什么。
“喂,秦总,是我,怎么了?”於牧问。
莫荃听见这一句,立刻向於牧看过去,於牧回以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秦总,你别着急,歆歆的事情我一直在关注。”於牧说。
她跟秦珏说了要借开会的机会帮她打听,现在会议结束了,秦珏来问进展也很正常,於牧下意识瞄了一眼韩染,把手机换到另一只手上说话。
“我遇上了我之前的一个师姐,她导师很有地位,我拜托她在国外的配型数据库里查一查,但……”
韩染一再强调她不可能兼顾每一个患者,让她想起来当年那个带教老师,其实韩染是什么意思,她都懂的。
“还有三个月,兴许还有转机,你不要太着急。”於牧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