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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
天很黑。夜很凉。
南城门外十多里的地方,有一家卖凉茶的小店,店外支了一个茅草棚子,放着三四张旧木桌,茅屋后也支了一个喂马简陋马厩。时常有周围村镇来县城的人在这里歇歇脚,吃一碗茶水。
偶尔也有城中的讲究人在城外送别,顺道在这里吃点东西,伤春悲秋。
今天傍晚开始下雨,随着夜幕的降临,越来越大。
入了夜,又下着雨,月光被遮住,山野间只有雨水倾泻的声音。
两个白色的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即使在棚下被绳索固定,也依旧随着棚顶在风雨中摇晃。
远远看去,仿佛黑暗之中的一座孤岛,山野、黑夜、雨幕、微光、白灯笼……怎么都像恐怖故事中的某个场景。
幸而这里人多。
简陋的棚子里只有四张桌子,却挤着十几个人,大多数还带着大包小包,挤在一起吵吵嚷嚷,热闹得很。有谈论今年夏收的,有谈论今日白天桑邑的事儿,也有人谈论最近南边儿村落最近发生的稀奇古怪的事儿。
这些人大多壮年,说话声很大,给这里添了浓浓的烟火气。
正泰商号的护卫们就是在这个时候到来。
正泰商号的护卫如果分开行动,一般是三人一组。这是大漠、沿海上养成的习惯。三个人,如果遇到马匪、海寇,可成最小的防御阵型。回到中原,这个习惯也沿用了下来。
三人出门时雨已经大了,所以他们披着蓑衣、戴着斗笠,腰间佩剑,很快骑马到了茶棚。
“吁——”
三人齐齐拉动缰绳,三匹枣色马动作划一地抬起健壮的前腿,在空中蹬了几下。双蹄落下,泥水飞溅。
草棚中人纷纷抬头看过来。
他们三人三马,静立雨中,任由雨水从斗笠、蓑衣上滚落,一言不发,眼神锐利如鹰,在棚下群人中一一扫过。
坐在草棚边缘、靠他们最近的一个老汉被马蹄溅起的泥水弄脏了裤腿,但吭都不敢吭一声,只是委屈地收回了脚,低着头喝茶。
在场众人似乎都被这三人的阵势吓住了,不敢再直视,低下头,仅用余光悄悄注视。
整个草棚安静得只能听见风雨声。
三人中为首的那一个翻身下马,另二人也随之下了马,走进草棚。三匹马儿在雨中一动不动,唯有尾巴扫来扫去。
从他们踏进来的那一刻……不对,是从他们出现、靠近茶棚的时候开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们身上了。
旁人不动,店主不敢不动。他点头哈腰地上前,笑着问:“客官,是多余还是喝茶?这边桌子已经没空位了,要不您三位稍等,我去屋后……”
“不必了。”
为首的护卫摘下斗笠,脱去蓑衣,随手递到身后,他身后的兄弟默契地接过,和自己的行头一起靠着草棚角落的木柱放下。
三人脱掉蓑衣之后,露出灰色衣服,胸口、大腿、手臂等处的锁子甲。一见这装扮,在场人更是安静如鸡。不少人阴沉着脸暗地里以眼神交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