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2 / 2)

向东流[重生] 江一水 2266 字 23天前

厚重的殿门被关上,原本明亮的朝晖殿变得晦暗。女皇坐在案前,看着站在台阶前的锺离幕撩起了衣袍,朝她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早在前楚,朝拜皇帝已不用如此大礼。云中王的姿态令女皇皱紧眉头,问道:“为何行如此大礼?”

“陛下。”锺离幕抬头,仰望着案前的女皇,一字一句言道:“接下来还望陛下容臣逾越,此事与前朝昭帝有关。”

“微臣怀疑,昭帝在殉国前已遭人谋害。”

不知道是不是朝晖殿太空旷的缘故,乍一听见那个諡号,女皇还有些愣神,而锺离幕话里的意思,更让女皇觉得失真。

“你说什么?”女皇又问了一遍,像是不敢相信锺离幕的话一样,“再说一遍。”

“陛下,微臣怀疑,昭帝本可以北上,却因早知自己命不久矣,而选择了自尽。”锺离幕的声音听起来过於冷静,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言道:“敢问陛下,可还记得,在您北上之前的那个冬天,昭帝曾因为偶感风寒,卧病在床,有段时间还咯血,掌心甚至出现了类似於夏蝉的血纹。”

女皇已经许久未曾听到有人在她面前提起殿下了,却不曾想,新的一年开始,竟然有人开始说她的事情,还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她当然记得那个冬天,那是禤景宸来到源州城后,所经历的最寒冷的一个冬天。那一年,全国暴雪,北方的蛮族虎视眈眈,被暴雪冻得最严重的两州等着赈灾。内忧外患之下,她与陛下终於决定不再隐忍,连斩了两州刺史。这一次雷厉风行,暴露了积攒已久的实力,终於整顿了朝纲,安稳了局势。

但没有多久,陛下就因为过度操劳,一病不起。自成亲之后,禤景宸便知道太子的身体不算太好,那副打娘胎便落下病根的身体,一到入秋便会着凉。

成亲多年,禤景宸对於锺离朔会生病已习以为常。

只是那个冬天,锺离朔睡得太久了,甚少有清醒的时候,全身还时常一阵一阵的起红疹。不只是手掌,全身都是夏蝉一样的红纹。

医工们没有见过这种类型的疹纹,但按照常理应当是普通的荨麻疹。於是照着这样的医治下,陛下果然日渐好了起来。到了春天,已经与平时无异。

禤景宸至今还记得陛下喝药的模样,那一碗又一碗的黑色药汁,陛下眉头都不皱只当喝水一般喝了下去。甚至某一日,陛下还捧着碗说道:“朕与病就靠着这药汁缠绵不休,说不定就这么喝着,朕能长命百岁呢。”

她想活着,活到百岁。待到陛下病好之后,禤景宸也在想,就陛下这么个心态,也许还真能活到百岁。可惜第二年的夏天,陛下就走了。

原来一生,会是这么的短。

女皇的思绪被拉远,最终将视线落回锺离幕的身上,问道:“为什么会突然与朕说起这个。”难道,有什么事在那个冬天里,被她们漏下了吗?

“因为微臣,在不久之前,又一次见到那个特别的血纹,就在臣的侍卫身上,和昭帝那时出现的血纹一模一样。” 锺离幕咬着牙,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一样,言道:“入冬之时,臣与侍卫曾深入南疆围猎,遭遇了袭击。那个侍卫替我挡了一剑,之后便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七日之后,全身出现了那样的血纹。”

“微臣寻到了刺杀之人,乃是南疆深处的黑虎垌,因为僰人的交易问题与云州官府起了争执,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要将微臣绑了去拿做谈判的交易。”

“臣遇袭之事,早前已上了折子给陛下。”

“只是,在微臣将黑虎垌的贼人抓起来之后,却得知了意料之外的消息。”

“他们垌里的巫女说我已经中了她的血蛊,如若不放了他们族人,便会在次年夏天的最后一日暴毙而亡。”

“那蛊毒入时,流经全身,抽走精力,使得全身血液燥热,出现蝉纹。随着天气间暖,日渐长大,在夏天褪去之时,蝉蛊已活到极致,盛衰而死。”

“臣本不信,却因想到了昭帝,去到了南疆,与南疆王求证此事,确有其实。且还从南疆王口中知道了一件秘闻,昭帝在陛下北上期间,曾派人到南疆,寻医问药。”

“拜访南疆王的是一位金袍卫和一位医工。臣便派人去寻这两人求证,就在今日中午,臣收到了一份来自南疆的传书。”

“真的有那两个人。昭帝……昭帝……知道自己中了蛊毒,那个小医工前去南疆配药,还没回来源州就乱了。此后,深知宫廷秘闻的医工便隐在南疆,不再回来。”

终究还是维持不了那副贵公子的模样,锺离幕双眼通红含着泪哽咽道:“臣,臣已怀疑,不,已经证实,昭帝……昭帝……皇姐,皇姐早在源州城破前便被人下了蛊,她本应该活着和我们一起北上。驻守皇城的金袍卫都逃了一部分出来,她没有理由留在那里。她那么惜命,那么想活着,怎么会没有选择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