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听到昭帝的諡号,女皇楞了一下,接着点头,言道:“如此这般,尚可。”
女皇下旨,令百官携家中眷属到太一观为昭帝诵经祈福,不着麻衣,只穿官服,祈福一日便可。且昭告百姓,初七之后,尽可来太一观为昭帝上香。
圣旨在散朝之后,来到各家。而在弘文馆念书的锺离朔还没有得知自己要给自己大祭的消息。这一日放学后,她终於在乙班门口蹲到了给学生上完课的林梦蝶,急急忙忙地追了上去。
“林先生,林先生。”穿着青袍的小道跟在一袭白衣的清隽青年身后,匆忙又着急地喊。
风度翩翩的书院先生停下了脚步,扭头看着朝他奔来的少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学生,见过林先生。”少年来到他身前,施了一礼,然后抬眸,亮晶晶地望着他,说道:“鱼龙阁惊闻先生一曲,念念不忘。特此,学生大胆敢问先生,此曲何名?可是先生所做,可否让学生一观曲谱呢?”
她的来意十分清楚,少年诚挚的双眼透着渴求。林梦蝶望着她的眼睛,竟然能体会到对方是真的喜欢他的曲子。十分奇妙的,心情也跟着好上几分。
“你这孩子,是想跟我学这曲子?”林梦蝶看着少年,笑着说道。
锺离朔大大方方的点头,说道:“先生可否教我?”
“你会吹尺八吗?”林梦蝶捧着书又问。
“会的,我很喜欢。”
两人在廊下轻谈着,一列少年自园中走过,看着林梦蝶高声嗤笑道:“林先生,您又在教学生什么呢?可是媚上之术吗?”
“林大公子,好生不要脸啊,以曲媚君,还真以为陛下能看上你啊。”
林梦蝶的脸色没变,仍旧和蔼地望着锺离朔。可锺离朔却不明白这恶意从何而来,她扭头一看,目光落在了站在少年之中抱胸在前的冷峻少年。
那少年约莫十四五岁,一脸冷峻,模样像极了锺离朔见过的某个人。
少年身旁一学生倨傲地望着林梦蝶,十分无礼地说道:“仁礼,就这书生也想跟你哥比,还肖想中宫之位,我呸。”
听到这个名字,锺离朔约莫想起来这少年像谁了,户部侍郎徐仁青。这少年,应该是徐仁青的弟弟。
只是这恶意为什么这么多。什么媚君?什么中宫之位?简直不知所云。
锺离朔拧起了眉头,看着对面那群少年斥道:“诸位慎言,怎可对师长如此无礼。什么媚君之曲,林先生一曲动人,献给天下之主有甚不对。倒是你们,一个个的目无尊长,源州哪家的贵族能教出这般不知所谓的小子!”
锺离朔有些动气了,竟然都不顾自己同龄人的身份,直接像训孩子一样训话了。
少年们瞪大了眼睛,目光落在了廊上正义执言的少年身上,瞧着她眼中的肃然,竟觉得自己有些不敢顶撞。
“你这小子,找死是不是?他林梦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以曲媚君,肖想女皇,丢尽我弘文馆的脸。我们骂的有错吗?”少年梗着脖子,硬气的回话。
“对师长不敬,便是错了。辱骂师长更是错上加错。令尊没教导你尊师遵道吗?献曲给女皇,乃是敬意。便是林先生心存爱慕有意献曲,那又如何?似女皇那般人物,得人爱慕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此乃常理。倒是你们,书都没有理解好,反倒说起师长的不是来了。没有礼数,顽皮!丢人!”锺离朔这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直将一旁的林梦蝶看得傻了眼。
他知道那一曲之后,源州的贵族公子都在怎么嘲笑他。可他并不在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表达自己的爱慕,何错有之?他并不希冀女皇会青睐於他,只是想将此曲献给她。
在林梦蝶的心中,登基大典上的惊鸿一瞥,女皇便是他心中无法触及的海神。因此,他费尽多年,谱出了此曲。
却不曾想,还有这么一位与他一般豁达的少年帮衬他。於是林梦蝶回头,看着一脸严肃的锺离朔微微一笑道:“小少年,你不是问我这曲子叫什么名字吗?”
正在训人的锺离朔扭头,看着风度翩翩的林梦蝶,听他边走边说道:“此曲名叫《海神》,是为女皇所做。如此,你可还要学?”
锺离朔心想,老师你心也太大了点,学生都骂你了你都不在意的嘛?她张张嘴,示意林梦蝶怎么处理那帮小子。林梦蝶摆摆手,说道:“别在意,明日我找馆主说说,让各位大人管教一番便是。”
“来,我问你,你真要学这首曲子?”
林梦蝶诱着锺离朔,将他带离了那群纨絝少年。那群都是高官之子,虽然纨絝,却也非坏人。可这小小少年,还是远着他们点好,省得为了他得罪人。
在锺离朔抛下一大段话后,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的少年,看着两人逐渐离去的背影,后知后觉想到,方才为什么一句话也不敢反驳。他们在弘文馆横行多年,除了景宁公主之外还没见过比他们还嚣张的人。
“那小子!”少年们磨牙狠狠地想,明天一定要将这小子找出来暴揍一顿。却听抱臂在胸的少年,一脸冷漠地说道:“那是镇北侯的幼子,比你们都金贵,我劝你们少打他的主意。”
“还有,日后莫要再嘲讽林大公子。说了,也不要扯上我哥。”
徐仁礼说完,一脸冷漠地离开。心里却想,若不是一起长大的玩伴,才不管他们怎么到处得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