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上朝,御史举着玉牍,将源州城四门金袍卫的司署厅奏了一次。司署厅管得是源州城大街小巷的事情,御史奏他们治理不利,放任抹黑皇帝的流言四起。
禤景宸凝眸,看着台下举着玉牍的御史,听她义正言辞道:“司署厅消极懈怠,昨日源州城头出现了大批巫戏班子,那戏班子演得乱七八糟,竟无人出去阻拦。”
苏彦卿身后,一位金袍卫副统领走了出来,淡淡说道:“这源州城头每日都有许多唱巫戏的班子,源州府是允许的,并非是我司署厅不管理。”
“这位大人,你可知这巫戏班子演得是什么吗?”御史呵斥,望着不远处的金袍卫统领,痛心疾首道:“这巫戏意有所指,却是在污蔑陛下加害昭帝!”
“污蔑陛下弑君,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你司署厅也不管吗?”
御史话音落下,朝堂哗然,众人面面相觑,乐正颍一见这种情况,不得不站了出来,说道:“御史大人所说之事,我昨日也见到了。”她将事情一一述说,压住了御史的话,且禀明陛下,言道:“如此之事,背后必有奸人作祟,还望陛下令司署厅查明,莫要放任流言四起。”
苏彦卿也站出来表明了态度,至此,巫戏一事落在了金袍卫身上。
事情并没有那么快解决,金袍卫到杏花楼抓人一事很快在民间流传开来。有流言四起,添油加醋将那巫戏说了一遍,信誓旦旦的说皇帝弑杀昭帝确有其事。
一是皇帝乃天命之君,是东皇派来夺取楚国的人。二是不久之前陛下为昭帝大祭,大祭之前有昭帝亡魂於凉水岸边徘徊,乃是有冤屈才徘徊至此。陛下心中有愧,这才为昭帝大祭。
司署厅的人将演巫戏的人抓了一大批,却抓人抓得流言沸腾。禤景宸光辉的形象在流言中蒙上了一层阴影。她虽是天命之君,却因着弑杀君主与妻子一事,而备受唾弃。
有不少人信以为真,纷纷不耻於禤景宸的行为。就算这样的人没有多少,但只要有一个人不愿喊她陛下,而是唤她毒后,那么锺离程与徐明义的行事都有了借口。
但凡举旗,总是要有借口的。
借着这样的理由,徐明义接触到了那些源州城的贵族遗老,开始了他们的下一步计划。
不仅是朝堂之外,就连朝廷之中,都有人对昭帝之死一事心存疑惑。有不少出身楚国的旧臣,想着当年援军在宛州拖延一事,竟觉得这是皇后的授意。
传言对禤景宸逐渐不利了起来,在这样的安稳年代,想要为自己的谋求利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锺离程的民间势力经营得十分好,将这样的流言蔓延了整个源州城。
而源州城外,却在太一门的强力把控之下没有翻出丝毫波浪。
处在旋涡之中的禤景宸,丝毫不在意周边越来越浑的水。因为这样的时候,正好将那些迫不及待的鱼儿一网打尽。
她命苏彦卿抓着人,以狠厉地姿态面对流言,却不曾派人反击这样的言论。言论烧到了弘文馆,令脾气十分好的锺离朔都动怒了。
她听到高一年级的人窃窃私语,竟然没有控制好情绪,真的像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一般将书甩在了人头上,而后直接和人打了起来。
只她人单力薄,被人结结实实揍了一拳头,黑了半只眼眶。幸好徐仁礼与苏合及时赶到,带着武士们拉住了人,这才没有更加吃亏。
事后锺离朔一干人被先生们拉到了训室,询问缘由。其他人因为知道自己多嘴会引来的后果,也不敢说明。而锺离朔顾忌他们还是一群孩子,也不打算继续追究。她只要出口恶气就行了,别的剩下再说。
因为谁都不开口,先生们便罚他们抄了经书。锺离朔气顺了,老老实实的抄起了经书。因着徐仁礼今日帮了她,她还将徐仁礼那一份抄了。
经书写到一半,徐仁礼便靠了过来,顶了顶她的胳膊肘,轻声说道:“你今天打的很好,那群嘴巴不干净的,就该揍。非议陛下,不被金袍卫抓走已经很好了!”
锺离朔看了他一眼,早已知道对方是个恩怨分明的性子,还是免不了叹了一口气。
这孩子是个明眼人,怎么这群跟瞎了一样上赶着被金袍卫抓呢。锺离朔想着,不小心又扯到了眼角,轻嘶一声,颇为自嘲的笑了一下。
两辈子或者加起来二十好几的人了,竟然还有这么冲动的时候,看来和少年人待在一起真是热血沸腾啊。
她这么想着,却不曾想因着这一架,还真交到了徐仁礼那个热血方刚的小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