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又是许多人前来探望,由於上午做胃肠减压,需要留置鼻饲管。戚半夏又不大说话,看上去整个人病恹恹,偶尔在亲朋好友关心的时候,才能见到她可贵的微笑。
挨到傍晚时分,她算好时间,对着刚送完客人回来的孙明芬道:“妈,我睡会儿。”
孙明芬正要回应,突然想到什么,急忙开口:“中午小芷待了一个小时,你都睡着,她两分锺前发消息问你醒了吗?我说醒着,她这会儿应该在来的路上。”
戚半夏眸里藏着的水纹漾了漾,半晌,薄唇才一开一阖:“但我很累。”
“睡吧,睡吧,小芷又不是坐会儿就走,晚上她陪你,我这把老骨头回家休息。"
戚半夏抿了抿嘴,到底轻轻嗯了一声。她中午连浅眠都没有,孙明芬停下絮叨,便真的沉睡过去。
再次睁眼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繁星点缀夜空。戚半夏的视线从左往右移动,终是在对面的沙发上找到多次出现在梦里的人。
口干舌燥,她挣扎着想喝水,抬起的右手碰到杯沿的陶瓷杓,发出叮当声,引起翻看手上病例的人注意。
只见女人迅速靠近,嗓音温润:“喝水吗?“
“嗯。”
病床的床头迅速摇起,戚半夏背靠着枕头,盛了温水的杓子送到唇边。
她面上清清冷冷:“我自己来吧。”想伸手够杓子,却被姜白芷绕开,杓子又回到原处,不容拒绝的话语,嗓音却是软糯哄人,“都—样。”
以前每次不喝药或者意图只喝—半,对方都用这个法子,百试百灵。戚半夏睫毛颤了颤,双唇无意识微微张开,温水顺着咽喉慢慢而下,像暖流烫入心间。
“还喝吗?“
戚半夏摇摇头。
"谢谢。”
姜白芷闻言,握着瓷杯把手的食指微动,凝视着她,眼眸如水:“不要那么客气,好不好?”好像是第二次和她说相同的话,“我真的会难受。”停顿两秒,不经意拉近了距离,“还是说,你忍心看着我难受?”
太温柔,也太肉麻了。
戚半夏怔愣数秒,侧过身,压着左边泛红的耳朵,缓和有些不安稳的心跳,过了一会儿才闷生闷气地道:“陶桃马上就能赶来,你明天应该有门诊,早点回家歇息。”
下逐客令,姜白芷猜测是自己方才的话过於露骨和直接,让她不舒服了,沉默着退开一步。
当情绪敛下,再笑着说:“晚上多一个人无妨吧。”表面的距离退开,但姜白芷心上坚决不退,戚半夏生病住院,加速她想让对方明白自己的心意。文火熬到一定阶段,必须慢慢添柴,不能再坐以待毙。
威半夏不愿妥协:“没地方睡觉。”
“我睡沙发。”单人病房配一张陪床,姜白芷选择沙发。
“睡沙发不舒服。”
她就仗着戚半夏心软,一只手撑着脸颊,赖皮道:“没关系,我心甘情愿。”
......
病床上躺着的人无可奈何,终究松了口:“随你。”她抽出枕头下的手机发消息,告知陶桃今晚不用过来,快到住院部楼下的人正打算问为什么,下—条消息就紧跟其后。
“姜医生在。”
“哦!我懂,明早换班?“
“尽量早点,晚安。”
“晚安!”吃到狗粮的陶桃称心如意地戳开夏至超话,连续点赞了几个猜测姜白芷陪伴戚半夏的微博。
随后的两天,姜白芷白天出诊,晚上舰着脸往病房塞。戚半夏状态不好,出现局部并发症,高热不退,伴有呼吸困难。人在生病的时候最为脆弱,姜白芷无微不至的照顾仿若良药,所以晚上会缓一些。
深夜十一点,戚半夏觑到床畔等待自己量体温的姜白芷捂着嘴困倦地打哈欠,恍如隔世。她忽然哑着嗓子问道:“阿芷,胰腺炎最严重会怎样?“
极其低柔的声音回她:“及时治疗,预后良好。”
“会不会转胰腺癌?“
耳边传来最不想听的三个字,姜白芷的手不自觉抖了一下,被戚半夏尽收眼底。
确诊急性胰腺炎,姜白芷是庆幸的,所以没有隐瞒:“概率很低,慢性不治疗可能会导致病情恶化,成为胰腺癌的诱因,但你属於急性。”
戚半夏以为是宽慰她,淡然—笑,似乎肯定对方撒谎:“我想听实话。”
“为什么这样问?你可以百·度搜索,如果再不信,还能谘询消化科的周主任,他今晚值班。”
戚半夏唇边微抖:“爸就是胰腺炎恶化。”
“戚爸20年前就检查出胰腺有问题,戒了两年酒,稍有好转又故伎重演。”姜白芷目光灼灼,“你能不能答应我,再也不沾酒?“
“我答应了妈。”戚半夏没有正面回复,曲线给出答案。
“等同於答应我。”姜白芷拿到她从腋间取出的体温计,看着显示的刻度,放松的心情勾了勾唇,“37.2°,退烧了,再治疗几天症状消失,就可以吃点流食,一旦可以吃流食,就离出院不远了。"
“真的?”出院这两个字太诱人,戚半夏的眼眸瞬间亮起来。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