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叔叔……”
诸如“您节哀”类的这种话,真的很不像他们能说出口的话。
刚刚失去挚爱的男人,此刻还需要掌控全局。
安抚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岳父岳母,招待前来吊唁的宾客,与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沟通明天的会场,安慰未成年就痛失母亲的女儿……
一切的一切……
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
他甚至没有时间悼念……
悼念年少至今的爱情,还有曾经无数次许过白头之约的爱人。
高大的男人,此刻的双肩仍旧需要挺立,心里的一根弦依然得绷紧。
……
……
“谢谢你们能过来,非常感谢你们。”
“……叔叔,您别这么说。我们跟简听是好朋友,没什么的……”
林雪实在听不下去简父的道谢。
她的心同样因为眼前的大人而揪痛。
她从未见过自己的爸爸流泪的模样,似乎爸爸们永远不会哭……
但是此时此刻,站在大家面前的另一个爸爸……
眼眶和眼角都是晶莹的……
“简听从医院回来就一直把自己锁在房里,我们太担心她了,所以才给班主任打了电话拜托你们过来。”
“叔叔没关系的。”
“耽误你们下午上课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叔叔,您别这么说。”
“叔叔,我们今天下午上的是体育课,没关系的。”
……
……
简听的房门外还挂着一只小木牌,木牌之上,娟秀的字迹书写着“小听宝贝”。
如此温馨动人的称呼,是简妈妈的笔迹。
这个房子里,一点一滴都是女主人不经意间流露的爱意。
对这个家庭的爱,对她的爱人,对她的“宝贝”。
看到门前“宝贝”两个字,江晨红了眼眶。
她有种莫名的直觉,这是简妈妈制作的小木牌。
然而就在这面门背后,“宝贝”在今天失去了她的宝贝。
江晨默不作声,轻轻抚去了流至面颊的泪痕……
……
……
“小听。你的同学过来了,你开下门?”
简父轻轻敲了两下房门,房间里似乎传出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简父和小姨俱是有些安心,看来同龄人之间确实比较好说话。
但是,脚步声却在门前停止了,而且没有预想中打开门锁的声音。
大家站在门外又等了一会儿,房门还是没有打开,仿佛刚才的脚步声音是他们的错觉一般……
从刚才上楼起,江晨就紧握着拳头。
她其实也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因为至今未想出一个好的安慰。
她的手握了又松,放开了又握紧。
在众人无措的时候,她走近门边,抬起手,轻敲了两下门。
“简听,是我。我们来了,开门吧?”
未等多时,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虽然只开了一条门缝。
简父和小姨离开了二楼,将这一层的空间留给了站在房门外的四人。
陈灿、林雪和钱思远仍是踟蹰不前,他们犹豫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江晨深吸了一口气,呼出。
她推开了面前的房门。
……
……
房门一打开,江晨就被紧紧地抱住……
耳边直直地传来的啜泣声,她的肩膀和双臂因为哭声震动。
江晨收紧了怀抱,同时紧紧地抱着对方……
她跟着她,无声落泪……
……
……
饶是平日最能说话的两个人,此刻也一语不发。
陈灿和钱思远静静的。
直面朋友的悲伤,同样红了眼眶。
……
……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
呜咽声逐渐转小,江晨才抬起手轻抚着简听的后背。
此时此刻,再多的话都是无用,江晨只能以小小的行动表达自己的关心……
简听一直趴在江晨的肩处,因为江晨的长发遮挡,在场的人其实并没有看到她的掉泪时刻。
只是通过声音,仅仅是通过声音。
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简听已经对着众人扬起了若有似无的微笑。
“谢谢你们来,放心吧,我没事……”
这叫人怎么能放得了心?
听到她这么说,江晨心里更疼了。
她第一次,主动,牵一个人的手。
她将简听的手紧握在自己的手中,握得极紧……
室外是37度的高温,她的手怎么能如此冰冷?
……
……
“我们……下午体育课啊简听,没关系的。”
陈灿找了钱思远用过一次的拙劣理由。
“我们下午也是体育课,没事的。”
钱思远难得附和一次陈灿。
江晨的手心不一会儿就被打湿了,全是来自简听手背的水痕。
江晨侧身朝简听看去。
除了通红的眼眶、肿胀的眼周、沾着水迹的睫毛,简听的神色就好像刚才的哭泣声与自己无关一样。
只是江晨知道,自己手心里的湿润,是因为对方刚才抆去了自己脸上的泪水。
……
……
他们坐在简听卧室的沙发上说了些什么。
事情到了此刻竟然有了惊人的反转。
原本前来安慰他人的人,却被需要安慰的人安慰着……
江晨进卧室以后就没有说话,她找到了搁置在床头柜上的空调遥控器……
16度。
她悠悠叹了口气,默默上调了温度。
……
……
前来安慰的其中三人,明显被需要安慰的人说的话套了进去。
三个人俱是宽心不少。
“那好,我们就先回学校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