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珊珊跟江家渊源颇深,小的时候常来江家大宅,知道江夫人不是在跟她客气,便挨着苏锦坐了下来。
家里的佣人很快又加了两副碗筷。
待她们添好餐具,江夫人吩咐说,“你们先出去吧。”
等佣人们都出去了,餐厅只剩下三人时,江夫人拉着苏锦的手,声音又轻又温柔,“你昨天回来,阿姨都没好好看过你。”
“沈阿姨,我很好。”苏锦笑了笑,回握住江夫人的手,“您身体好些了么?”
沈阿姨垂下了眼眸,沉默良久,像是突然忆起了什么,她的嘴角浮起了一抹微笑,自言自语般娓娓道来,“你江叔叔和我是大学同学,年轻时候,他就没什么浪漫细胞,大学毕业那天,写了张小纸条,就骗我嫁给了他。”
“结婚二十多年,我们没经历过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有的不过都是些细水长流的普通生活。”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仿佛有千斤重,“自从知道有这么一天,我和你江叔叔就把每一天都当作最后一天来过。烛光晚餐、包场电影、阳光海滩......他仿佛一夜之间开了窍,把年轻时候没做过的浪漫事全都补偿给了我。那时候,我每天都在告诉自己,我已经很满足了,真的已经很满足了......”
说到最后,江夫人潸然泪下,几乎已经泣不成声。
苏锦伸手抱住了她,她并不宽阔的肩膀却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力量,给人以温暖和安定的依靠。
这一刻,江夫人好像一下子找到了避风港,强撑着的坚强外壳瞬间四分五裂,脆弱柔软的内心显露无疑。
“直到这一天真的来临,我才发现,不够,远远不够,哪里都不够......所谓的满足不过是我自欺欺人。”
自江董事长去世,几天以来,这是江夫人第一次控制不住的崩溃大哭。
这一刻,所有的言语安慰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苏锦紧紧抱着江夫人,一言不发。
她想起了十五年前,父亲意外离世,母亲是不是也像江夫人这般悲痛绝望、这般孤立无援?
所以,才会扔下她一个人,随父亲而去。
她不敢想,不想去想母亲蜡黄的脸色,哭干的眼泪,干裂的嘴角.....和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身体。
她闭上了眼,强迫自己从碎裂的画面里抽离出来,然而那些潜藏在心底某个阴暗角落里的记忆像是被唤醒的魔鬼一般,卷着漫天狂沙呼啸着向她而来。
刹那间,黄沙遮天蔽日,整个世界一片混沌。
砂石瓦砾铺天盖地的砸在她头脸上,尖锐的疼痛瞬间传遍了每一个毛孔。
黄沙封住了她的口鼻,稀薄的空气迅速流失,大脑开始昏沉,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垂死叫嚣。
她攥紧了拳头,指尖嵌入细嫩的掌心,留下一个个深紫色的月牙型血痕,她也毫无知觉。
她咬破了舌尖,带着丝丝甜味的腥气很快在口腔蔓延开来,尝到血腥味的魔鬼终於肯消停了。
目光一直追随在苏锦身上的赵珊珊,恍惚间看到她挺拔的背影几不可见的晃了晃,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使劲睁大了眼想看个仔细,结果却看到苏锦的背影依然挺拔,依然柔和。
方才一瞬的僵硬,仿佛真的就只是她看花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