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主持人经验丰富,仍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冲疑了两秒后,下意识改口道,“江寻瑶,加6万,64万6千一次。”
待反应过来,江寻瑶可不就是最近势头正旺的热播剧女主时,立刻在小本本上给她耍大牌狠狠记上了一笔。
在场不少人也许不知道江寻瑶是热播剧女主,却十分清楚她和江董事长、苏董的关系。
而这些人中不乏头脑灵活反应快的,转瞬便想明白了今日这场慈善晚会的真正目的。
这是一场属於江家真假女儿的较量!
苏锦则是适时的表现出极度惊诧之色,就好像是刚知道江寻瑶也在现场。她伸手扶着椅背缓缓站起身来,然后僵着脖子扭头向后看去,与江寻瑶四目相对,却愣是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见状,秦夫人忍不住在心底暗笑,面上却也是惊讶不已,“寻瑶也在啊!”话落,她转头看向苏锦,似嗔非嗔道,“苏董怎么忘了告诉我,寻瑶也来了。”
说话间,秦夫人疾步走向江寻瑶,语气里是满满的无奈,“你这孩子,怎么能坐在这里?快坐到阿姨这里来,若涵边上的位置就是给你留的。”
秦夫人牵着江寻瑶的手,引她走到了第一排。
秦夫人这看似寻常不过的话语,三两句便把江寻瑶的身份以及她与苏锦的恩恩怨怨交代了个一清二楚。
这下,在场所有人瞬间就明白了这其中的恩怨纠葛,原来外界流传的江家女儿跟养女不合的消息是真的!
想想也是,那么大一笔家产就这么平白被人夺了去,搁谁谁也不干!
江寻瑶在苏锦面前停住了脚步,她一把甩开秦夫人的手,微微仰起脑袋恶狠狠地盯着苏锦,小脸上写满了倔强不甘和愤怒屈辱。
苏锦垂眸看着她,一言不发。
二人就这般旁若无人的大眼瞪小眼,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一旁的赵珊珊几乎看呆了,连带着小心肝都开始哆嗦了。
boss不是早就猜到,她们会设局挑拨她和寻瑶的关系吗?
她还以为boss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这才从容不迫的跟着boss赶来赴鸿门宴。
看这架势,难道秦夫人成功戳到了boss和寻瑶的死穴?
气氛诡异的沉默着,在场所有人尴尬癌都要犯了,秦夫人方才后知后觉的觉出不对劲来,她干笑两声,试图打圆场,“你看这事闹的,可不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她转头看向江寻瑶,笑呵呵替苏锦解释说,“刚苏董还说,镯子她已经有一只了,拍下这只是为了送给你,好圆了你父母当时的心愿。”
谁知,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江寻瑶当即恼羞成怒,“圆我父母的心愿?她倒是比我这个亲生女儿还孝顺!”
话落,江寻瑶直望进苏锦眼底,一字一句道,“今天,我就把话跟你说清楚!你姓苏不姓江,现在、未来江家永远都没你这个女儿!还有,我告诉你,属於我的东西,我会一样一样亲手拿回来!”
“也包括这只玉镯吗?”苏锦抬手指了指台上的玉镯,冷笑道,“那我倒看看你如何从我这里拿回这些东西!”苏锦慢条斯理地收回手臂,大拇指指尖和食指指尖轻轻摩挲着,然后,学着她的样子,一字一顿道,“既然你是这么想的,那我今天不妨也把话放在这儿。你想要的东西,除非我心甘情愿的给你,否则你一样都拿不走。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不然,就从这只玉镯开始。”
赵珊珊不知boss为何会突然说出这些言不由衷的话,但不管为什么,现在她只想立刻拿胶带封住boss的嘴!
江寻瑶看了看苏锦,又看了看台上的玉镯,心知今天是斗不过她的,咬牙切齿的扔下一句,“你别高兴的太早!”
转身就冲了出去,秦夫人拦都拦不住。
见状,一直瑟缩在角落里的张佳茉咬牙再三犹豫后,抓起包包就打算追出去。
可她才迈开脚步,连方才跟江寻瑶对着扔狠话都不曾大声的苏锦,突然厉声喝道,“谁都不许去追她!”
被吓到的张佳茉当场怔在原地,不得已又哆哆嗦嗦的坐了回去。
除了张佳茉,赵珊珊也被苏锦吓了一跳,认识苏锦这么些年来,她还从未见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赵珊珊刚才确实打算去追江寻瑶,结果现在,连一向最会看boss脸色的秘书总监都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更遑论其他人了。
谁也没想到,就这样毫无预兆的目睹了一场豪门撕/逼大战,众人内心先是涌起一股突然窥破别人隐私的小兴奋,紧接着就演变为获知第一手江家辛秘的心潮澎湃,偏偏又不能表现在脸上。一个个憋的面红耳赤,不知道还以为是他们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人当场抓包。
然而,就在这时,苏锦又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举动,以至於很多年以后,再有人提起这件事,仍不知该如何形容她稳的一批的心理素质。
只见她俯身从座椅上拿起竞价牌,缓缓举了起来。
台上孤立无援的主持人当场就懵逼了,他左看看右看看,发现无人能救他,他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上下牙关打着哆嗦,“苏…董,加、加8万,72万6千一…次!”
“……”现场鸦雀无声。
苏锦狠话撂在前头,这下谁也不敢再打这只一言不合就引发血/案的玉镯的主意了。
“72万6千两次!”
“72万6千三次!”
一锤定音,“成交。”
也真是难为他还能记得清数,不过,这恐怕是他当主持人以来,遭遇的最大一次滑铁卢。
接着,也不管合不合规矩,苏锦一步跨上台,啪的一声合上了漆器首饰盒,揣在手里,阔步离开了。
留下一脸懵逼的众人和狗生艰难的狗腿子秘书总监各自凌乱。
赵珊珊上辈子估计是捡破烂的,收拾烂摊子都收拾出经验来了。她先是干笑两声,接着也不管到底能不能取信於人,反正强行掰扯了个要多瞎有多瞎的理由顺利走完了圆场流程。之后,又再三叮嘱众人不可当真不可外传。
再然后,替boss付完钱,带着其他几件boss转头就忘的拍品,撒丫子逃离了噩梦一般的尴尬境地。
赵珊珊刚一消失在视野尽头,噤若寒蝉的众人立刻就跟封印解除的妖魔鬼怪一般,打起了眼底官司,甚至有个别“情”难自抑的,已经迫不及待的跟人低声攀谈起来。
秦夫人眼看着众人的表现,当下喜不自胜,眼角眉梢都浮上了抑制不住的笑意。
可是,谁能想到这事居然还特么有续集。
就在场面一度变得跟菜市场一样吵闹时,忽然,现场一半以上的手机同一时间响铃或是震动,几乎是下意识的,众人随手掏出手机一看,是中心大剧院群发的通知短信。
尊敬的vip客户:
您好,国际钢琴大师Leona将於下周六晚八点在我院举办中国首场钢琴独奏会,门票购买通道将於明日上午八点整准时开启,届时恭候您的莅临。
首先,众人的目光全都不自觉地被Leona这个名字所吸引。不论会不会弹钢琴,也不管到底懂不懂欣赏,总之,在上流圈子混,附庸风雅是必备技能之一。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短信里的玄机,只见秦若涵一跺脚,抓着秦夫人的胳膊,就开始哭诉,“妈妈,你不是说你已经跟王院长说好了吗?下周六晚上明明是我的演出时间,怎么又变成这个叫什么Leo…na的了!呜呜呜……我都已经跟我同学说了!我不管,我就要下周六晚上在中心大剧院演出,你必须想办法……”
在秦若涵一遍又一遍的提醒下,众人很快便理清了前因后果。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后,气氛又一次变得尴尬起来。
尽管没人说什么,光是众人微妙的表情变化,秦夫人便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她暗地里掐了秦若涵一把,又刻意压低嗓音柔声细语地安慰道,“别着急别着急,肯定是王院长把时间搞错了,妈妈这就打电话跟他确认。”
她嘴上这么说,无非是强行给自己兜回点面子,在场哪个人不知道,大剧院好歹是国内数一数二的艺术圣殿,怎么可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可惜,苏锦早走了一步,不然还能亲眼欣赏到她一手安排的传统曲艺表演——川剧变脸。
不久前,整座城市刚经历了一场暴雨洗礼,一下雨就内涝的城市马路上,一条条汩汩小溪安静地流淌着。
在这无月无星的天光里,漆黑的夜色仿佛浓稠得化不开,淅淅沥沥的小雨静悄悄的飘落,滴答滴答的雨声混杂在热闹依旧的繁华大都市里,显得孤独又无助。
江寻瑶踩着细细的高跟鞋,孤零零一人沿着马路漫无目的的游荡,任由雨水漫过她的脚尖,打湿她的阔檐帽和晚礼服。
她不知该怎么形容那一刻的感受,委屈、彷徨、无助......都压不住钻心之痛。
可她的刀尖明明都是向着苏锦去的,为什么她的心会这么疼?
也许是因为自己曾经一厢情愿的将她放在心尖上,用尽全力呵护过。如今,即便早就放下了,等到迫不得已必须当面扎她一刀时,她的心难免还是会跟着一起疼。
她在雨里走了不多时,脸颊上已扑满水雾,晶莹的水花顺着她长而翘的睫毛无声滑落,渐渐在她眼前织就了一片雾蒙蒙的世界。
“叮铃铃……”
一阵急促的铃声骤然划破长空,江寻瑶茫然地抬起头,下一秒,右手臂上突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她整个人被强行拉扯的转了个身,一头扎进了某人怀里。
身后,一辆电动车以火箭的气势呼啸而过,“会不会看路啊!”
苏锦将江寻瑶紧紧护在怀里,见她完好无损,仍心有余悸。
回过神来的江寻瑶先是怔了两秒,意识到自己现在确实正被某人抱在怀里,她不自在的滴溜溜转了一圈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忽然就犯了懒,不想动了。
管它什么集团,管它什么财产,管它什么冯董秦董张董......统统靠边站!
虽然她还挺讨厌自己这么容易就屈服在温柔乡里,但不得不承认,凉薄到骨子里的人,偶尔温情一次,真的非常诱人,又相当的有迷惑性,神仙都难以抵挡的那种。
苏锦后知后觉的忆起,冲动之下,她似乎将一颗定时炸/弹抱到了怀里。然而,明知随时会炸,偏偏在倒计时最后一秒结束之前,怎么都舍不得撒手。似乎只有真实的触感,才能勉强让她安下心来。
前两晚,没有睡到人形助眠药之苦在这一刻尽数得到了补偿。
各怀“鬼胎”的两位正打算就此天荒地老,一盆冷水从天而降,将两人一同浇了个透心凉。
二人皆是一激灵,苏锦倏地撒了手,江寻瑶也在同一时间从她怀里退了出来。
因为忘记关窗下水又不畅,积了一阳台水,大妈正端着盆哼哧哼哧地往外泼水,谁知这第一盆水就来了个一箭双雕。
大妈眼瞅着情况不妙,凭借着常年跳广场舞练就的矫健身姿,猛地往后一闪,完美的将自己隐藏在了窗后。
苏锦和江寻瑶皆是头一次遭遇如此令人窒息的场面,狼狈不堪的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尴尬得面面相觑。
到底是苏大boss见多识广,须臾就恢复了淡定,“有话回去再说。”
说罢,也不管江寻瑶同意不同意,拉起她的手腕,顺势就将她塞进了副驾。
盛华酒店离这里很近,驱车三两分锺就到了。
苏锦推开浴室门,立在门口,懒懒地扬了扬下巴示意江寻瑶,“你先洗。”
不知是淋了雨又被人当头浇了盆水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别的原因,江寻瑶白皙的脸颊上蕴着两抹异样的绯红,久久不散。
一路上,她都低垂着小脑袋,看起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此刻,听到苏锦同她说话,她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然后侧着身子快步冲进了浴室。
见她步履匆忙,神色间竟隐隐有些许仓皇逃离的意味,苏锦蹙起了眉头,不明所以。转身离去前,正要顺手帮她带上浴室门,一条宽大的浴巾劈头罩在了她头脸上,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响。
苏锦狠狠皱了下眉,却没说什么,随手将浴巾从眼前拿开,一边抆头发,一边走去了厨房。
她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静静地靠在中岛台上,目光落在不知名的某处,看起来像是在发呆,神情却相当高深莫测。
洗完澡出来的江寻瑶快速扫视了一圈客厅,没看到人,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连带着脸颊上滚烫的热度都散了几分。
她趿着拖鞋,大摇大摆地挪去了厨房。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样,顺手就摸上了开关,灯一亮,三五米开外突然显现的人影差点儿没将她吓个半死。
“大半夜的,黑灯瞎火杵在那儿,是想吓死谁啊!”可惜,江寻瑶恼羞的话语还没出口,对面那人突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问了句,“你究竟在演给谁看?”
江寻瑶一愣,脸色唰得一下就变了。苏锦说的没头没脑,江寻瑶却听得明明白白。她迎上她的目光,凛然不惧,“你就那么自信,我是在演戏?”
因为突如其来的强光刺激,苏锦不适地半眯起了眼,然而她的视线却始终落在江寻瑶身上,锐利的目光像是要一下子将她看穿。
四目相对犹如短兵相接,没一会儿,江寻瑶隐隐有种被人眼拍了X光的感觉,她咬紧后槽牙,冷笑连连,“是,除了爸爸妈妈,你和我,再没有人知道,那玉镯是我亲手送给你的。可那又怎样?”说到这里,江寻瑶颓然地垂下了眼眸,傲然的神色随之黯淡下来,像自嘲一般低声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