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望着随时准备第二轮喷火的江寻瑶, 沉默不语。
她不断在心底反问自己:你到底当她是什么?
一遍遍的问,得到的答案却始终只有一个,她很想告诉她:她希望可以像十五年前, 她对她那般, 一心一意地将她放在心尖上, 用命去呵护, 无关乎她对江叔叔的承诺。
只是,如今, 她真的有说这话的资格吗?
哪怕是反驳她也好,只要她再多解释一句,她就既往不咎。可她就是冲冲不肯开口,江寻瑶简直快要气炸了,她想不通这世上怎么就能有人自以为是到这个地步, 以为用一句轻描淡写的“是我不对”就能一笔带过十五年的光阴!
她感觉自己分分锺就能炸成一朵烟花,偏偏面前那人却仍是一副事不关己云淡风轻的嘴脸, 那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在欣赏一场不大合心意的烟花表演。
恨得牙痒痒的江寻瑶,一步跨到苏锦面前,将她随意搭在肩背上的浴巾一把抽走,然后二话不说, 嘭的一声, 摔门离去。
冲出厨房后,江寻瑶脚下不停,没有半分犹豫,转身就钻进了卧室, 紧接着又是嘭的一声巨响。
她将沾染了苏锦气息、入手温湿的浴巾胡乱裹在枕头上, 抡起拳头左右开弓,“打死你个没良心的!”
那咬牙切齿的劲儿就好像真的拳拳打在苏锦那个讨厌鬼身上。
苏锦莫名被扯得往前踉跄了一下, 深邃的眸子里浮起片刻的茫然,直到耳畔接连传来两声怒气冲天的巨响,她才堪堪收回了心神。
她垂眸盯着地面,灯光在她脚下斜斜拉出一条孤独的影子,她扯着嘴角无声的苦笑了一下,“无论再怎么弥补,失去了就是失去了,便再也找不回来了吗?”
她知道她不想见她,恨不得随时将刀抵在她脖子上。
她也知道她怀疑她,恨不得直接扒开她的脑子取出记忆。
她更知道她讨厌她,恨不得剖开她的心看看是否是黑的。
即便如此,她仍心存侥幸。
她告诉自己,就算她再怎么不想见她,也还是愿意跟她同处一个空间。
她安慰自己,就算她再怎么怀疑她,即便找人在背后调查她,放着那么多知名调查公司不用,却偏偏挑中了一家野鸡公司。
她欺骗自己,就算她再怎么讨厌她,一旦遇上外人的试探和挑衅,她还是会默契的站出来配合她一起演戏。
到底是她自作多情了。
窝在沙发里凑合了一晚的苏锦是在噩梦中惊醒的,除了刚睁开眼的一刹那,眸底不受控地泛起骇人的惊惧,转瞬之后,又重新归於平静。就仿佛这样的场景她早已经历过千百遍,甚至於阴刻在了骨子里。
她随手抹去额头上的冷汗,从沙发上坐起身来。
透着窗帘缝隙,日月交接的光影缓缓在房间移动,苏锦一半身子隐在黑暗之中,另一半身子沐浴在朝阳之下,就像是聚合了人世间所有黑白正反的矛盾体。
就算是夏天,凌晨四五点锺,天色也才刚刚破晓。静坐沉思片刻,苏锦就去洗漱了。
洗漱完毕,进书房之前,她到底是没忍住,鬼使神差的推开了隔壁的卧室门,她半倚在门边,远远的盯着床上江寻瑶的睡颜出了会儿神。
短暂的“和平”共处,就像是从灰烬里零星蹦达起来的火星子,嗞得一下引燃了暂时偃旗息鼓的易燃品。
如果,失去的再也找不回来,那这次就换她来创造一个全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