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说完,苏锦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力气又一次告罄,她歇了好久,才继续说道,“我妈妈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外公外婆带她和舅舅去省城玩,因为马戏团的表演太过精彩,他们多耽误了些功夫,回去的时候,勉强赶上最后一趟班车。然而,那时她们谁也没想到班车司机中午喝了酒。半路上,车子翻到了河里,外公外婆拚命救下了妈妈和舅舅,而她们自己却再也没有回来。”
“那时,舅舅才上小学,迫不得已寄居到了亲戚家。从那时起,妈妈就一边上学一边打工。上了大学之后,妈妈想把舅舅接回来,亲自照顾。那家人不舍得舅舅离开,舅舅也觉得妈妈一个人又要上学又要照顾他,会很辛苦,便选择继续留下来。我妈妈也不勉强他,每个月会固定给他些生活费。趁着这个机会,她们每个月还能多见上几次。”
苏锦停顿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多了一份轻松与沉郁交织出的矛盾,“嗯…我爸爸从部队转业后到了公安局,他是个疾恶如仇的性子,心愿是世界和平,”说到这儿,苏锦不禁扯着嘴角苦笑了一下,“为了心中这份热血,他工作起来特别拚命,十几年间,不大不小受过好几次工伤。”
“后来,也就是我十二岁那年,在一次抓捕行动中,嫌疑人家里藏有自制手/枪,但他们之前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破门而入的时候,我爸爸就冲在最前头……”
因为脱力,苏锦的声音一直很低,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提起爸爸妈妈,坚强如苏锦一度哽咽到讲不出话来。
江寻瑶心疼不已,眼泪不住的在眼眶打转,紧紧将苏锦拥在怀里,嘴上不断安慰她,“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如果爸爸妈妈在天有灵,一定会希望她们唯一的女儿每天都过得开心快乐。”
在巨大的悲痛面前,言语安慰往往显得苍白无力,可这话一旦从心尖上那人嘴里说出来,立刻就变得不一样了。
遇上江寻瑶,苏锦那颗满目疮痍的心,如同久旱逢甘霖,被温润的雨露滋润过后,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苏锦身上渐渐有了力气,她轻轻回抱住江寻瑶,声音也渐渐归於平静,“寻瑶,别担心,我已经没事了。爸爸妈妈走了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只是,突然提起这件事,心里难免还是会有些难过。”
闻言,江寻瑶松开了苏锦,双手捧着苏锦的脸颊,一瞬不瞬的直视着她的双眸,无比郑重的说道,“苏锦,做神一点儿都不好玩,强撑着只会让人身心俱疲。你可以试着像其他人那样,难过的时候,想哭就哭。眼泪不是脆弱的表现,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出口来宣泄负面情绪。以后,有我陪着你,你可以做任何让你觉得舒服的事情,不要再压抑自己,困着自己,好不好?”
苏锦望着她眸底满满的担忧之色,轻轻点了下头,“当年,我没办法理解我的母亲,还曾一度埋怨过她,埋怨她为什么要将我一个人丢弃在这世上。现在我才算明白,当你的一颗心被一个人完完全全占据之后,你就会身不由己的变成这个世界上最胆小的人,脆弱到承受不住任何一丁点儿的变故。一旦那人有什么闪失,你就像是一下子被人掏空了心脏,怎么可能还会有活下去的希望。”
苏锦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想要提起那些如噩梦般的日子,如果有可能,她甚至希望有人能从她脑海里抽走那段暗无天日的记忆。
但现在,当她鼓起勇气讲出自己的过往之后,她忽然觉得那个困了自己十几年、密不透风的牢笼,像是忽然被人从外豁开了一道口子,看似牢不可破的囚笼霎时变成了不堪一击的纸老虎,沿着裂缝一寸寸皲裂……
随之而来的有温柔的晨曦,和暖的微风……
这一刻,苏锦感觉自己的心脏重新跳动了起来,胸腔里滚烫的温度好似悬在空中的烈日,给人以无穷无尽的力量,足以面对那些比之父母相继离世更加暗无天日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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