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已是除夕,若无十分要紧的事情,杨公公绝不会派人来找自己。
“请他到外书房奉茶。”冷凝云道,“我这就过来。”
听差约有三十上下年纪,穿着簇新灰布面的老羊皮的袍子,外罩罩甲,头戴折檐小帽,脚下穿一双角靴。见到冷凝云,立刻请了一个安。
“冷老爷!”
“伱我是老相识了,不必客气。”冷凝云很是客气,“坐。”
宝余是权监手下的听差,出去办事,莫说是一介商贾,便是普通京官也要对他们假以辞色,所以并不推测,只拱了拱手便在客位落座。
除夕无拜客之理,突然到来已是非常唐突。宝余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落座之后,想了想带着颇为为难的表情说道:“冷老爷!原本这除夕之日,没有来上门打搅的道理,实在是这桩事体重大,不得不如此,还要请冷老爷赎罪。”
“宝三哥说哪里的话。即有急事,还分什么时间!”
“是,”宝丰说道,“杨公公说,原本冷老爷脱困,是应该亲身上门来道贺的,只是最近宫里头事多,脱不开身。所以先叫小的来道贺一声。他有空的时候再做东,给老爷压惊。”
“多谢杨公公美意。”冷凝云笑道。
“杨公公还说了,德隆虽被查封,不过他已经托人去和锺府尹关说,大约过完年就能启封卸板营业。”
冷凝云忙做出惊喜的模样,道:“有劳杨公公费心了!原本我正在愁这件事,真乃雪中送炭之举!请宝三哥回去代我谢过杨公公,改日必有重酬。”
接下来的话便是进入正题了,宝余咽了口唾沫,大约自己也觉得这话颇难开口,想了好一会才说
“有一件事,很急,杨公公要老爷一定要设法办一办。”
“哦,什么事,这么着急?”冷凝云心想这话里头的味道不对啊,杨公公往日里什么事要他办,都是直截了当的派人来告知一声。这“办一办”却带着商量、请求的意思,语气里弱化了不少。
“年前小杨公公存入德隆的十万两银子……”
“是,这事已经办妥了,折子和佣金我也交给小杨公公了。”
“杨公公的意思是,能不能马上提出来?现在宫里头情形有变化,他有急用。”
一卸板杨公公就会派人来提十万两银子这在他的预料之中,但是没想到杨公公要得这么着急,专门在除夕派人来办。
事涉十万两银子,照理应该是小杨公公出面,纵然小杨公公没空,至少也是他身边的亲随太监。现在派来的人不但只是个听差,而且语气闪烁。
这里头大有毛病!
冷凝云道:“是,是,杨公公要提款,这自然没问题。只是……”他做出为难的模样说,“如今德隆的银库、帐房各处都有顺天府封条。这皇标封条若无官府的人奉命启封,擅自揭开可是大罪。”
封了银库,拿不出银子,封了帐房,开不出票子。这都是堂而皇之的理由。就算是来人是东厂大挡头、锦衣卫都堂,来提款也要走这个程序。
“不过,只要皇封一开,我立刻预备银子,不论是现银还是银票,马上送到府上。”
宝余似乎有些失望,低声道:“冷老爷,您手里头就没有十万两银子?”
“宝三哥!”冷凝云做出无奈的表情,“十万两!我这钱庄里,最多的时候存银也不到十三四万。私底下如何能有十万两!”
“可是……”宝余似乎很艰难的说,“听说您老蒙难的时候,为了凑赎金,专门从德隆运了十万两银子出去……”
冷凝云心中一惊,这件事杨公公是怎么知道的?!但是此事决不能承认,因为私启封皇标是莫大的罪名,就算是谣言也后患无穷。
当下他用非常诚恳的语气说道:“这是谣言!我若有这么多私产,交给绑匪们赎身就是了,何必受苦受到现在?”
宝余无从回答,只得道:“也罢,这事原也是强人所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