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专门关照过,回来要看得。”女人心里有些得意,却做出满不在乎的口气。
“你挺喜欢他的。”男人说,“我感觉的出来。”
“嫁给他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来我爹店里做工的伙计。我爹特别欣赏他,说他以后能干大事。我就觉得他这个人长得挺好,人又是文绉绉的,能写会算,还以为他也是高小毕业。其实他只是甲等文凭。靠着念夜校读出来的。”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停顿的时间有点长,好像是在找一个恰当的词。
“了不起。”男人由衷的说。
“是啊,读书上进,真正的读书人种子。”女人长了调子说着走到书桌前,整理了一下被男人拉乱的书报:“这些都是他的宝贝,连我都不给动,每天晚上就在这里看书,看到后半夜。后来,就开始自己写,写了厚厚的几摞纸,就放在这个抽屉里”。
女人拉开抽屉,里面果然有一摞被收拾的整整齐齐的纸,都是上好的澳洲稿纸。一张稿纸被带着飘了出来,落在了男人的脚边。男人捡起来,纸上用澳洲蘸水笔写了很多字,还有很多涂抹的墨迹。从涂抹的空隙里,能看出来是一首诗:“朝雾晨雨润青柳,藩篱雏鸟鸣新啼。光阴暗隐旧物去,春风却漾故时秋”。
女人从男人手上抽走了那页纸,放回到稿纸堆里,用手抚摸了着轻声笑了:“他给我念过几段,什么风呀云呀情呀爱呀的,我也听不懂……后来他就不给我念了。”说完,轻轻的推上了抽屉。
女人似乎已经忘记了身后的男人,继续自顾自的说着,“这套《红楼梦》,他看了得有几十遍吧。我问他,有这么好看吗?比我还好看吗?你知道他回答什么,你比宝钗好看,但是没有黛玉好看。气得我啊,这书里面一张画都没有,全都是字,他凭什么这么说啊,真是失心疯了。”
男人又对刚才的话题好奇了起来:“那他怎么又去当兵了呢?工厂里待得好好的,前途无量啊。而且按照征兵政策,他这样的人原本也不需要当兵。”
女人想了想,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过了一会,女人想起了什么,“他说他想去看看远方。”
“远方?什么远方?就因为这个?”男人不解的追问,真是一个奇怪的理由,就放下了这么年轻漂亮的女人和大有前途的工作,真是不能让人理解。
“是的……还有,就是他说他写的东西很浅薄,因为他的见识太少了,所以他想出去看看。”女人想到了什么,又说,“他说起过,有三种人最有可能当上作家,军人就是其中之一。”
“想多些见闻阅历,做个长途商人也可以啊,自己没本钱,给公司当商务代表的不也到处走?还能去南洋呢!”这就更让人奇怪了,男人觉得很不可思议。
“谁知道呢,大约是觉得军队的生活更刺激吧。”女人笑着指了指放在一张空椅子上的临高报纸,“昨天的临高时报,邻居拿来的,说是有他写的东西,我还没有看。”
男人伸手拿过报纸正要看,女人却把报纸抢了回去,叠好放在了桌子上。
“别看,咱们都别看。”女人笑了起来,“你也别看,我也别看,现在是咱们两个的时间。”
男人尴尬的笑了笑,真是一个奇怪的男人,还有奇怪的妻子。他和女人是高小的同学,在校的时候说不上有多熟悉――那会年纪小,脸皮薄,多少还有点“男女授受不亲”的影响。只觉得是个普普通通的商人的女儿,挺文静的。没想到现在会变了这么多。
“你是不是在想着回家怎么向娘子交代?”看男人很久没有说话若有所思的样子,女人狡黠的笑了。
“她才不会管这些。”男人有些嫌弃的说道,“她要是知道了,就会说,‘你要觉得她好就娶回来,我又不是容不下人的人’,再要不就是,‘家里姐妹多几个也好,打牌也有搭子’。”
“这么贤良淑德?”女人吃吃的笑了起来,“对了,你娶得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姑娘。难怪,难怪。”她停了下,不无调侃的说道:“就这样你还嫌弃她?”
“我没有嫌弃她。”男人赶紧辩解。
“算啦,我懂。”
“虽说是包办婚姻,可她挺好的,我们也算恩爱。”
“切!”女人发出一声充满了不屑的回应,“怕我缠上你吧?男人啊,你以为我是那么随便,是个男人就行?”
“当然不是,我喜欢你还不及呢,当初要是你嫁给我,我高兴都来不及。”男人赶紧辩驳,把能想到的讨好的话都堆了出来。
“又说瞎话,我看真有那一天,你跑的比谁都快。”女人被逗乐了。
“哪有!”男人还想再来几句甜言蜜语,下头忽然响起了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