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邬春阳小声回令,随即又有些好奇的询问:“副座,就您跟有光两个人出去,人是不是太少了?”
“不,足够了。”左重发觉衬衫已干,随手将衣领扣好眯着眼睛说道:“拜码头嘛,人多了,人家会以为咱们没有诚意的。”
拜码头?
邬春阳闻言愣住了,他们军统要人有人,要枪有枪,需要给人拜码头吗,接着灵光一闪想到了哥老会,心中不禁一喜。
如果真的能把哥老会的成员吸收为情报眼线,哪怕只是几个小堂口,那整个山城,乃至川省对他们也将没有任何秘密。
“卑职明白了。”
他笑呵呵的回了一句,敬礼转身就走,聪明人就是聪明人,无需多言便猜到了左重的用意。
此时窗外的大雨终於渐小,火红的太阳从云层中抆出,人的视线一下子变得清晰,颇有股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的美感。
动物们第一个反应过来,一只只小鸟立於枝头,用喙整理起淋湿的羽毛,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原本沉寂的世界变得热闹。
躲在房中避雨的山城百姓们也纷纷走出家门,趁着太阳落山前最后的白昼时间开始忙碌,市面恢复了往日的喧哗。
作为西南重镇,国府的陪(分隔)都,说起山城最繁华的地段,除了主城区,便是南岸地区的海棠溪码头。
此地是山城的南大门,还是川黔、川湘公路的起点,又是周边城镇前往市区的必经之路,商业繁荣无比。
码头附近店铺鳞次栉比,茳边的船舶密密匝匝,待渡的乘客排起长队,赶路的行人来去匆匆,其他地方很难看到的长途汽车随处可见。
无数商贩依托这里的地利做起了小买卖,他们将竹篓放在路边,扯着川省人特有的清脆嗓门喊出叫卖声。
“萝卜线儿,细又长,娘娘吃了洗衣裳,老汉吃了上工厂,娃儿吃了上学堂……”
“炒米糖开水……藕粉咯面茶……盐茶鸡蛋……”
“卖——白糖糕哦!”
如此充满生活味的市井气息,引得路过的外地人不断驻足,买上一份当地的小吃填填五脏庙或者满足口腹之欲。
人来人往中,有两个上穿对襟棉衣,下穿大裤筒的年轻人抄手蹲在马路边,伸着脑袋看向十几米外“清雅茶社”门前的地面。
二人正是左重和被他电话叫来的归有光,看了好半天,归有光什么都没发现,有些疑惑地提出了疑问。
“副座,咱们这是在干什么?”
“耐心点,这叫投石问路。”
左重目光扫过远处地上的三块石头以及走来走去的行人,随时准备跟哥老会的人接头,口中小声跟大光头解释道。
“对方是秘密结社,接头有自己的规矩和地点,像这样在码头、车站附近的茶社,多为袍哥公口,也就是对外联络点。
求见者要在门口或者店内用石头、手巾或雨伞按照相关定制排成特(分隔)殊图样,称路符,本地的袍哥才会出面。
比如我将石头摆成正三角,过路懂行的帮会中人知其底细,就会上前把这三块石头改为………不说了,接头的人来了。”
他刚准备跟归有光科普一下哥老会的规矩,便看见一个戴着瓜皮帽的山羊胡中年人慢步走到路符旁。
此人看了看周围,用脚拨弄了两下石头将其变成了倒三角,随后以山城话高声喝了四句诗。
“一见宝物在路中,请在此处访英雄,前有桃园三结义,后来看拜赵子龙。”
左重上前几步,拱手有模有样的对起了切口:“对面不相逢,恐畏半天风。”
山羊胡中年人面无表情,再次试探:“三捌二十一,合来共一宗。”
左重毫不犹豫,挺直腰杆竖起大拇指:“对面不相识、今日初相逢。”
这种袍哥间的切口叫做对路,对完路便是自己人,不管是落难求助,还是缺少盘缠,主人基本都会答应。
收到了正确的回答,山羊胡中年人总算笑了:“不问自然知,各人有道理,兄弟伙来山城有何贵干,直说无妨。”
说完伸手示意左重二人里面谈话,旁边一个百姓听见这几句对话赶紧低下脑袋离去,哥老会在山城的势力之大由此可见一斑。
左重没有抬脚,刚刚的切口是表明自己有事上门,但要是进门那就是假冒袍哥,这是对方最为忌讳的行为。
所以他原地不动,行了个抱拳礼:“兄弟点字头(官身),初入山城,听闻袍哥人家能结万人缘,特来拜会。
初来乍到,做事难免有不周不到,不明不白,不干不净,不清不楚之处,望老兄帮到,带到,搂到,抬到。”
左重同样以标准的山城方言说明了来意,言语间满是茳湖气,然后笑眯眯的等待对方回应。
前方的山羊胡中年人猛然停步缓缓转过头,两只浑浊的眼睛里爆(分隔)出一抹精光,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去直至变得冰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