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约五旬的项父喝光碗中的粥,轻轻放下筷子,接过佣人递来的手帕抆了抆嘴角,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项芳见状连忙起身,毕恭毕敬地将父亲送走,由此可见项家家规森严,属於老派的封建家族做派,讲究长幼有序,上下尊卑。
项父轻恩了一声,踱着步子离开了餐厅,原本紧张的项芳一下子放松下来,一边吃一边跟母亲小声交谈。
“母亲,昨日同学来电话,说今天会有抗日英雄去学校讲演,大家都很期待。”
“女孩子要优雅。”
相较於女儿的激动,项母慢条斯理的品了口燕窝羹,神情无比淡然,似乎抗日英雄远没有这点燕窝重要。
饭后,项芳坐上自家的汽车返回中央大学,路上她全程低头看着手中的课本,直到前方的司机回头提醒。
“小姐,前方公路被军方拦住了,用不用绕路或者我下车护送您去学校。”
项芳闻言伸头看了看外面,发现距离中央大学只有几百米,於是拒绝了司机的建议,拿起课本打开车门步行朝学校走去。
路过哨卡时,她瞥了一眼执勤的军人,脚下没停走了过去,不想刚走了几十米又被人拦住。
“小姐,前面修路,麻烦您从这条巷子绕行。”
一个脸上满是污泥的工人伸手挡住项芳,指了指一条路口。
其身后的地面被挖出了一条大沟,另有十几个工人在沟里劳动,刺鼻的气味随风飘出去很远。
项芳皱了皱眉头也没多说,转身走进了右侧巷子,双臂抱着课本沿着台阶向上爬去,身边的行人越来越少。
就在她感到有些不安时,几个短褂男子跳了出来,嬉皮笑脸的将她围在当中,嘴里说着不干不净的话,显然没打什么好主意。
中央大学周围住户很少,加之今天修路,很多行人从其它小巷分流,项芳一时间竟陷入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地。
眼看几个袍哥越来越近,她不断后退到墙壁处,脸上露出了绝望的表情,此时远处却响起警哨声。
“干什么的!快停下!”
一名老巡警放下警哨大声喊道,同时快步朝这里跑来,袍哥们见势不妙拔腿就溜,劫后余生的项芳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再看逃跑的袍哥,面对追捕不仅没停,反而跑得更快了,只要转过路口几人就能甩掉巡警。
可最前面的袍哥刚刚跑到墙角就飞了回来,整个人重重撞在了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在项芳的注视下,一个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果军军官从墙角慢慢走出,大喝一声与剩下的袍哥厮打起来。
军官身手很好,几下便将所有袍哥打倒,与赶来的巡警一起控制住了局面,不算刺眼的阳光撒在巷子里,将对方身躯衬托的异常高大。
确定袍哥们失去了反抗能力,军官低头拿起打斗中掉落的帽子戴在头上,大步走到项芳的身前弯下腰,露出了一张不算英俊,但棱角分明的年轻面孔。
由於背对光线,来人的身体边缘晕染出一圈金色的光芒,在项芳呆滞的目光中,他缓缓伸出右手语气温和道。
“没事吧,快些起来吧,地上很凉。”
归有光嘴里说着,心中一阵翻腾险些吐出来,如果有的选,他宁愿跟日本间谍大战八百回合,也不愿意来执行这个任务。
听听这话,酸得跟文明戏似的,哪个正经人会这么说话,也不知道副座怎么想出来的。
等了好一会,看着一动不动的目标,大光头不由腹诽这女人是不是傻┴子,怎么不回话呢,还要自己伸手伸多久。
坐在地上的项芳这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下意识抓住对方温暖的大手,然后被用力拽了起来。
或许是在地上坐得太久,她的脚下一滑撞入了归有光怀中,一股浓重的男子气味迎面而来,项芳的脸蛋霎那间变得通红。
意识到两人离得太近,项芳连忙退到一旁,伸手捋了捋鬓发,低着脑袋表示了感谢,并询问对方的名字。
有恩必报,是项家的家训。
她观察到救命恩人领口上佩戴着上尉领章,决定回去就向兄长写信告知此事,想来兄长应当有办法帮他吧,毕竟对方救了自己。
听着少女声若蚊蝇的声音,归有光按照行动指引,挠了挠后脑杓憨厚一笑,后退一步敬了个礼,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我隶属於第九战区薛长官麾下,小姐不用客气,保护国民乃我等军人的职责,没有事情那我便走了。”
项芳没想到军官连名字不说就要走,赶紧上前几步拦住了对方,非要问个清楚。
就在两人纠缠时,看了一会戏的老巡警走来询问归有光的姓名和身份,表示这是办案的必须程序。
归有光“无奈”,只好拿出了证件交给巡警记录,但也强调自己要去中央大学参加讲座,为学生们讲述沙城会战的战斗经历,没有时间去警署做笔录。
项芳侧身看了看证件内页,终於知道了对方的名字和职务,张修平,第三十七军某部上尉连长。
当听到“张修平”就是去中央大学演讲的战斗英雄,她登时心花怒放,主动提出要为对方引路,哪怕中央大学离此地只有几分锺的路程。
“张修平”客气了两句顺势答应,两人就这样有说有笑地走向学校,留下了一脸微笑的老巡警。
距离现场百米远的一座小楼里,左重放下望远镜,望着两道越走越近的身影挑了挑眉,转身消失在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