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赌一赌了。
赌这里有始皇帝的耳目,今天这些话,包括先前劝阻扶苏的话能准确无误地传入始皇帝的耳中。
不然凭自己一个连亲爹都即将被逐出咸阳,赶往上郡吃沙子的孙子辈,怎么进入始皇帝的视线?
要知道,自己可不是始皇帝唯一的孙子,而是一百多个孙子当中的一个。
而且还是平平无奇的一个。
“要说辛苦,自然要数边塞。南越路途遥远,但多有毒虫瘴气,太过凶险,而上郡就正好,虽然整日风沙扑面,天气严寒,固然要吃些苦头,但不至於有什么生命之虞。”
说到这里,赵郢贴心地劝慰着已经越来越慌乱的芈姬。
“阿媪不用担心,上郡有蒙恬将军,还有三十万大军坐镇,阿翁此去,自然万无一失,更何况蒙恬将军又与阿翁向来亲近——不会让他真的吃什么苦头……”
赵郢声音不急不缓,就如同在陈述事实。
芈姬虽然出身楚国王室,曾经也贵为一国公主,但向来不懂这些朝中的大事,听闻扶苏要去劝谏始皇帝,极可能会触怒始皇帝的时候,早已经六神无主,如今再听自家儿子这么有理有据地一分析,心里就更加慌乱了,彻底的失去了主张。
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只能任凭儿子施为。
赵郢:……
我终於明白,自家老娘的颜值哪里来的了?
智商换的!
於是,身为扶苏公子府上女主人的芈姬,就这样傻乎乎地让出了家庭的主导权,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儿子,张罗着给自家夫君收拾行李,愣是没想起来其他这还只是个猜测。而且就算是真的被贬到上郡,大概率也不至於会马上被催着动身。
甚至到了后来,她竟然还非常贴心地亲自回屋,把自己给自家夫君刚刚缝制的狐皮披风拿出来,细心地叠好,塞到了行李里面。
上郡天寒风大,可不能冻坏了夫君!
夫人和小公子都开始忙活了,那些下人就还能说点啥?
干活!
幸亏扶苏没看到这一幕,不然没准人没到皇宫,就得被自家夫人这智商给气没了。
这边,扶苏公子府,依然在上演着母慈子孝的戏码。
赵郢一边忙碌,一边还不忘低声安慰自家这位便宜老妈。
“放心吧,大父只是一时恼怒,不会真的为难,阿翁此去,也只会吃些苦头,不会有什么大事——只可惜……”
说到这里,赵郢又煞有介事地叹了一口气。
“可惜什么……”
芈姬如今已经被赵郢的分析慌了心神,下意识地配合着捧哏。
浑然没有发觉,大厅角落里一直伺候着的老内侍一双耳朵,已经悄悄竖起。
“只可惜,阿翁一脑门子儒家的仁爱之心,不能懂得大父的良苦用心……”
扶苏公子要出远门,那可是大事。
御寒的衣服总要准备几身吧,伺候的侍女总要带几位吧,随行的护卫总得有个安排吧,路途遥远,一些耐放的肉脯点心要准备点吧,还有鞋子,帽子,单衣,夹衣,林林总总下来,硬是收拾了两大车,加上公子扶苏平时坐的马车,啧——
整整三辆马车。
就等着自家公子滚——
咳咳,就等着自家公子从宫里回来出发北上了。
这情景,多少有点诡异。
但在赵郢的热心操持下,竟然显得格外的和谐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