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些时日,他留在咸阳,仔细了解了一下这位皇长孙,然后,就有了刚才的这一幕。
他想看看,这所谓的科举制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若是这科举制度,真如宣传的一般,不论出身,不论地域,唯才是举,那自己这次回去,说什么都得劝说一番赵王。
没机会了!
如李左车这种情况,也未必就是个例。
很多人,都在偷偷衡量这科举制度带来的影响。
……
会稽郡。
郡守府。
殷通神色有些难看,端着茶盏出神,甚至都忘记了给项梁倒茶。
“今日撒出去的探子,来了消息。如今就连燕赵之地,都有些人对那科举起了心思,据说好多人家,都派出了族中子弟赶赴咸阳……“
说到这里,殷通放下手中的茶盏。
“人心涣散了……”
项梁沉吟了半晌。
“郡守稍安勿躁——前几日荧惑守心,河东郡又有谶言传出,天下百姓,苦秦久已,只要始皇帝一死,必然要天下大乱,区区科举制度,又能收买多少人心——有识之士,岂会动心……”
殷通脸色稍缓。
就在此处,就听得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两个人不由抬眼看去,却见项府上的一位年轻管事正快步而来。
一看来人,项梁不由眉头一挑。
“可是少主那边传回了消息……”
管事闻言,脸色有些古怪,站在原地不由支支吾吾,瞧得项梁都忍不住心头火起。
“到底怎么回事——”
管事瞥了一眼已经偷偷竖起耳朵来的郡守殷通,压低声音道。
“是商队的管事传回来的消息,少东家好像做了那位皇长孙殿下的执戟郎——我们的人,曾经看到,他最近一直扛着那位皇长孙殿下的武器,随行出入……”
项梁不由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自己侄子的那性子,什么人能让他俯首听命?
哪怕委曲求全,他都做不到!
性子太桀骜了!
他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对面沉默不语的殷通,起身道。
“郡守放心,我们已然做下了那么大的事,自然没有回头的道理,羽儿性情桀骜不逊,不是屈居人下的性子,此举定有深意——或许是想先探探这朝廷的虚实也未可知……”
殷通强笑道。
“项兄多虑了,我与项兄交往多年,对项兄为人,自然是深信不疑——”
因为此事,项梁也没有了继续逗留下去的意思,索性找了个借口,带着家中管事,起身告辞。
一如既往。
郡守殷通把项梁亲自送出府门之外,在门口依依惜别。
回到郡守府上之后,殷通当即就招来了自己的心腹管事,脸色难看地吩咐道。
“吩咐下去,让我们的人盯紧项家,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回来禀报——我这几日,就给咸阳中的同僚写信,看看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是被两个项家余孽给倒手卖了,那才成了笑话。
殷通觉得,自己得留一手,免得被人卖了,还傻乎乎替人数钱,他已经想好了,苗头稍有不对,马上先发制人,拿下项梁,向朝廷请功!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这位心腹管事,刚一出门,就把他给卖了——原来,经过这段时日,他这位心腹管事,早已经成了别人的小可爱。
项梁:……
他沉吟良久,这才笑着冲前来报信的管事拱了拱手。
“钱兄辛苦了——来日,必有厚报!”
“不敢,都是小人该做的……”
虽然管事再三拒绝,项梁还是大手一挥,赏赐了这位管事两千枚大钱。没谁会嫌弃钱多——但跟寻常人不同的是,项梁更知道,跟自己叔侄所谋求的大事相比,这些许的牺牲不值一提!
……
被项梁和殷通,心心念念的项羽,这几天倒是长了见识。
每天都扛着赵郢的长戟到宫里来,他对这皇宫门口值守的侍卫都快熟悉了,甚至还有人对他起了爱才之心。
“你叫项羽是吧……”
十八公子胡亥努力地回想着自家阿翁恩威并重的姿态,模仿着自家阿翁与人交谈的语气。
“我观你身躯昂扬,颇有勇武,只在皇长孙殿下手中做个小小的执戟郎,实在是屈才了——不若到我这里来如何,最低一个百将起步,如何……”
看着自己面前竭力招揽的胡亥,项羽沉默了一下。
“你是何人……”
“宫中禁军校尉——十八公子胡亥是也……”
胡亥有些自得地挺胸叠肚,等着眼前这高大少年的纳头便拜,谁知道,项羽只是简单地哦了一声,便不肯搭理他了。
胡亥原本只是见项羽身材高大,又每天跟在赵郢身边抗戟,想随便捞一个人,恶心一下自己那位不当人子的大侄子,并没有什么非要招纳的意思,但项羽表现的,实在让胡亥太恼火了。
区区一个执戟郎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这就去找那狗东西讨要过来!
那狗东西,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想到就做,胡亥也不等了,径直起身,前往章台宫,结果——一进宫,就看到赵郢和始皇帝两个人对着头,一边帮批阅奏疏,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在那里闲聊。
脸色不由更黑了。
阿翁,明明我也可以的啊——
赵郢正和始皇帝聊天呢,忽然就看到胡亥脸色不好地走进来。正想开口询问,就看到胡亥已经抢先开了口。
“贤侄,你那位抗戟的执戟郎,我看着倒还算入眼,不如送给我如何——回头我让人给你物色几个更加出众的好手,就当我跟你换的如何……”
胡亥觉得,自己这个当叔叔的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自己这个大侄子不会不同意吧。
然后,他就看到赵郢笑呵呵地冲他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道。
“十八叔说得哪里话?我听闻你私下里也曾读过孟子的书,当知君视民为草芥,民视君为仇寇的道理——那项羽,虽然只是一个执戟郎,但也有自己的体面和尊严,身为上司,岂能视同货物,动辄送人……”
(本章完)